不知不觉间,两人已经走到焚月的院口;她转过身道:“师姐就送你到这里了,好好休息吧。另外这个给你。”
说罢,她递给对方一个香囊。焚月接过,听她道:“这个香囊能安神,你挂在床头,大概会睡得好些。师姐先走了。”
焚月进屋,将手中的香囊看了又看,最终还是将它扔在了角落。
而泷玉离开后也没有回屋,毕竟她不怎么需要睡觉。她抬脚走去了后院,看见越天涯也坐在石凳上看月喝茶。
“回来了?”
“嗯,回来了。父亲,你还是睡不着吗?难道我的香囊没用了?”
“这倒不是,只是收起来了而已。”
“父亲……”
“玉儿,经过三年多的相处,你觉得焚月此人如何?”
“冷静聪慧,十分敏锐。另外他的手段雷霆,做事果决,效率也很高,”泷玉也坐了下来,“只是……心防十分坚固,做事情虽然靠谱,多少还是缺点人情味。”
越天涯看了看浮起的茶叶道:“但他在墨家那几年同僚关系却十分融洽,不少墨者反映他性格温和、乐于助人。”
“我不做评判,我觉得一个人的面具如果能戴一辈子,那他就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模样。”
越天涯叹了口气:“也许还是我强求了。”
“父亲何出此言?”
“继承墨家矩子首要条件是拥有渡世大愿,历任矩子选择徒弟之时都会以这项条件为基础,但焚月并不具备。他聪明、果敢、不惜性命、心中永远燃烧着火焰,唯独不懂怜悯。这样的人并不该作为候选,只是……”
“您和窈姨的约定,是吗?”泷玉看着他,嘴唇微颤,最终还是问道,“窈姨……如今还在世上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也是呢,这些年杳无音信,其实我也有这个预感,只是在没有证实之前不敢相信。在映月岛这几十年她就像我的母亲,对我总是很有耐心。我不知道她和焚月究竟是怎样一回事,但她对焚月的态度确实反常。父亲……也是不希望她留下遗憾才会决定收焚月为徒吧?”
越天涯顿了顿,淡淡道:“收徒这件事不能勉强,尤其在涉及矩子传承的时候更是需要千挑万选。玉儿,你与他相处了三年,他一直不曾对你敞开心扉,为何你还愿意容忍至今?”
……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坚持热脸去贴冷屁股吧,泷玉心想,父亲还真是体贴,非常给面子了。
“说来不怕父亲笑话,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。”
“可怜?”
“别误会,不是那种可怜,”毕竟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词,一个解释不好就容易被当做侮辱,“焚月确实偶尔说话很冒犯人,但我就是生不起气……一来是因为他比我小那么多,现在还非常年轻……年轻人嘛,想法极端很正常。二来……我感觉他在逼我。”
“怎么说?”
泷玉组织了下语言,解释道:“他像是一个浑身长满尖刺的小孩,每当我靠近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刺激我。但我不觉得他是真的想把我推开,无论如何,他早就是成年人了,成年人要拒绝别人的好意能用更加浅显的方式表达。但是他没有,他的所作所为反而像是一种激烈的试探,啊……就像是告诉我‘我就是这样的人,你受不了对吧’。当我想到这一点,别说生气了,我倒是有点心疼。”
越天涯发出一声轻笑:“这个死小孩性格真别扭,放在我那个年代早就被人打死了,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一个十万分耐心的师姐?遇到他,我已经不止一次质疑北宫氏的教育方式了。”
“不是说那是一个武将世家?”
“再是武将世家也是有深厚文化底蕴的,不过联想一下北宫静的所作所为,他能把儿子教成这样我也完全不意外——手握兵权、驰骋沙场,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,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。哎,小玉儿,父亲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。”
泷玉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,凑上去拍了拍他的手:“好了,就算是烫手山芋也已经接过来了,难道还能扔出去?父亲压力不要太大,尽人事就好,大不了换个徒弟嘛!”如果能换个乖巧可爱的师妹就好了……想想就爽啊。
“压力不大不行啊,”越天涯苦笑一声,“我看我的清闲日子也要到头了!”
“诶?这话从何说起?”
“苗疆今日有大动作,而中原武林……嗯,最近有一股新兴势力十分活跃,名唤‘涅槃楼’。”
“‘涅槃楼’……?”泷玉沉吟,“李沉渊给我寄的信好像有写,这是中原近几年才兴起的一个杀手组织,一开始说专杀不仁不义、狼心狗肺之辈,所以在江湖上还挺受欢迎的,最近嘛……好像是在准备天下风云碑大赛。另外中原似乎还想推举一个武林盟主,有诸多势力参与其中,连古岳剑派也跃跃欲试。”
“中苗世仇,现在中原江湖如一壶将要烧开的水,人心浮动,恐怕不久后双方就会再度交手了。”
“义父难道被牵扯进去了?”
“能者多劳嘛,这就是墨家矩子的义务。”
“确实,我们都是中原人,若苗疆真的撕毁条约再度攻打中原我们也无法袖手旁观,义父的意思是……”
越天涯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,一字一句道:“你和焚月随我前往中原,做好准备,接下来也许没什么轻松日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