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南朝臣民开化得早,人人读书识字懂理,父皇登基就力劝民生,多年不兴兵戈以致万民富足,男儿干净精致,女儿娇俏淑娴。武阳王说得不错,从外形看,我们当真不如北方牧马放牛的野性,北地多风沙,水源百里难求,黑面黑眼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是常态,想想都觉得无奈。”
“哈哈哈,公主说得极是!”文阮楠带头摇扇抚掌。
众人也一齐叫好,更有甚者,直接对着武阳王一伙人捏起鼻子。
嫌恶声此起彼伏。
胭脂擦得最浓的顾府大公子,敞开嗓门吆喝道。
“从他们进来起,我就说,怎么满殿飘香,尽是牛屎羊粪。”
“武阳王家的小子,喂,你白皙嫩滑,是不是出门特意用铁刀刮掉了一层黑皮?”
“怕是刀口都卷边了吧。”
“脱光衣服让大家看看伤口。”
……
气氛转而和谐,文阮楠嚼着瓜果,时不时偷看白梓芙,公主凌然于大殿之上,不仅提升彦国档次,给彦国贴金长脸,也让齐国人开拓眼界,提一提审美品位。
完美!以前怎么没发现,她笑着,又浅尝一口果酒。
盯着白梓芙侧脸,生出醉意。
今世的公主这一番好口才,上辈子藏得真深。
前世每每无故被骂,阿宁都选择沉默,而她就不能忍,多年来与宫中嬷嬷切身学艺,渐渐练就叉腰怒指的舌上功夫。
就算骂不赢,不是还有拳头么。
站在大殿中央的武阳王一行人,她嚼着果子捧着脸,后面那四个壮汉,想必也是如此打算。
四人摩拳擦掌,眼里小火苗有渐大之势。
白梓芙端着酒杯,从头到尾没有笑,见到武阳王迟迟不愿举杯,公主手腕轻抬。
“仕子们肃静,点到即止。”
“安静,安静……嘘。”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一传十,十传百,瞬间都闭了嘴。
捧举酒杯的小太监手都酸麻了,武阳王还是不接。
被群嘲的少年不接。
四大金刚也不接。
这和话本写的有出入,说好干架之前,双方不都先喝酒么。
文阮楠吃着鹿脯肉,前几片肉味寡淡,她沾了一点青盐丢进嘴里,才满足地向后靠了靠,思忖道。
“这伙人,分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阴毒事儿干多了,就一杯酒,还怕公主下毒不成。”
台阶之上,白梓芙将手中酒杯放回席面,眸里傲然不屑,问道。
“王爷害怕本宫下毒?”
武阳王挥挥手,少年从玄衣大汉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酒囊。
文阮楠无语,居然还自带酒水?
她扶额轻笑,齐宫里边曾经人五人六,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,竟小心到这种地步。
少年举着酒囊上前,扬起下巴笑看白梓芙,刚刚的羞怒已然退却,他朗声道。
“拓跋玉斗胆,试问在这大殿上,有没有王孙贵胄,敢尝一尝我齐地的美酒?”
说罢,他身后的玄衣大汉抱拳走出,那人双手接过酒囊,拔开木塞,高举酒囊向下,仰头喝了一口。
殷红酒汁如血。
酒囊刚回到拓跋玉手里,未料玄衣壮汉猛然呕出一口血,似是站不稳,有頽倒晕厥之势。
成王示意侍卫长派人去扶。
“无妨。”拓跋玉笑道,“我的庶弟不过喝了大补之酒,这点儿疼痛还熬得住。”
庶弟!
文阮楠眉头紧锁,听到拓跋玉的话再次放眼看去,果然四个壮汉眉目相似,只是比之拓跋玉和武阳王,略为逊色几分。
她唏嘘叹气,想到自己遭遇,是了,何处都是庶出子孙不如狗。
武阳王亲自接过酒囊,笑道:“这酒名叫英雄烈,用马血、鹿角茸、千年参、蜂王露、蜈蚣筋等十几种珍稀材料,佐以天山圣水,酿就十年方可成品。普通人喝一小口,便能延年益寿,习武之人喝两口,便能功力倍增。本王前月奉旨出使彦国,大汗特意叮嘱带上这酒来贺,恰逢雨霖宴,据说彦国能人辈出,不知有没有哪位贵胄,敢试试这英雄烈?”
“有这等好物?那你儿子怎会吐血?”有人按捺不住,小声嘀咕道。
听到质疑,武阳王环视大殿,鹰眼犀利不善:“当然,凡物相克相生,有舍才有得。谁要喝下英雄烈,短时间内经脉俱损,必要承受断筋裂骨的痛楚,本王这个没用的庶子只呕出一口血,过去喝了酒,活生生痛死的,十个里面有六七。”
“怎么样,你们彦国,有没有人敢喝?”拓跋玉再次叫嚣道。
大殿上,安静的诡异。
顾府大公子又开始涂脂抹粉,肖府二公子酒醉趴倒,陈府九公子被婢女踩了一脚,竟当场昏迷不醒。
文阮楠瞧着一向威武的大哥,缩在文官席座,也默不作声。
……
“奴才来!”竟是个太监,为众人出了头。
武阳王笑出声。
“岂有此理!”拓跋玉讥讽道,“此等百年好物,非贵胄王孙,余人哪里有资格来喝!彦国贵族满堂,可有吭声硬气的?”
敢怒的有,敢言的没有。
“本宫尝尝。”白梓芙平静道。
拓跋玉收回酒囊,满脸得意:“公主免了吧,不行的,女人根本承受不住,堂堂大彦就只有女人挡箭作盾,男人死绝了吗?”
“我大彦男儿,不屑做此种小把戏。本宫今天定要尝一尝,齐国所谓英雄烈。”
白梓芙浅浅笑开,她拾级而下,月裙皓白如雪,步步拖出妙莲。
文阮楠这辈子,第一次看公主展颜,她慌了阵脚,乱了心律,痴在原地忘了言语。
直到公主接过酒囊要饮。
“且慢,我来喝!”
众人舒了一口气,即刻望向文阮楠,亦望向,和她同时发声。
就跪坐在不远处的顾长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