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。”小郡主没有起来。
文阮楠又道:“郡主见谅,待会儿还要委屈你。”
“知道了,芦苇杆就放在船舱,你的南昱公主,我可不想帮忙,要背你自己背。”
原来,早在她登船摇桨之前,小郡主便察觉她随身携带两支芦苇杆,扶了白梓芙入舱上药后,趁着灯火暗淡,她悄悄把芦苇杆藏在甲板缝隙间,为的,就是以防万一,沧水公主拓跋玉雅,到底不像守规矩的人。
“佩服郡主眼力过人,你既已知晓,那到了下个转弯河道,我便带着南昱公主跳水潜遁,希望郡主能够穿上我这身喇嘛僧袍,摇桨直到渡口。”
说完,她扶着小郡主坐好,拜了三拜,转身就要向船舱走去。
“楠姐姐想得美。”身后小郡主笑道。
“什么?”她脚步沉滞,微微回首,难道小郡主不答应。
“我说你想得美,要逃可以,带我一起逃。我须亲眼看着你们脱险,不然你们被抓身死,我之前受的苦楚,不就付诸东流了?”
乍一听有理,文阮楠尤不放心,小郡主心思奇巧,此行凶险无比,没有必要跟来受苦,莫非又被小郡主欺骗!
但小郡主一放一抓,于理不通。
河水青黑深冥,下个弯道近在前方,她算着时间有限,边脱下外袍,边打帘走进船舱。
“公主,公主。”她轻轻叫醒白梓芙。
“……”
蓑衣微动,白梓芙缓缓睁开眼睛,渔火枫红昏暗,文阮楠半张脸映入光影,青紫乌色的唇,也蒙上胭脂光华,关心情切的眼里灼热,两人舟中相望,皆一时忘言。
白梓芙先撤走视线,挪走身上的蓑衣。
“公主别动,草民来。”
文阮楠不愿白梓芙牵动伤口,又不敢过于亲近无形,右手反转手背,用腕关节抵住公主后背,另只手捏着块帕子,隔着帕子,扶住公主坐起,解释道。
“敌人就埋伏在前面渡口,他们人多势众,草民打算弃船潜遁。”
“——好。”
白梓芙呼吸不畅,稍一动作还是牵动伤口,高烧使得脸颊红云不散,虽努力稳住重心,但大部分重量仍然倒向文阮楠。
公主如云单薄,颈后明明细汗不断,但面上安之若素,她知道白梓芙高傲孤芳,但生死存亡,不得不破除男女大防,请求道。
“草民带着公主跳江后,不会游向京城方向,而是一路沿着河床向北,再回陆家庄。公主在水下,含着这杆芦苇,只是……”
她欲言又止,看着白梓芙侧影,终于咬牙道:“公主行动不便,草民斗胆,请求用绳带将殿下……绑在我的腰间,殿下不需要正对草民,只需要我二人背对背,您伏在我的背上,由我带殿下潜行。”
渔火无温,但她半边脸一片热。
不愿去看白梓芙眉间的拒绝,文阮楠主动低头,从船舱缝隙间,取出两杆芦苇。
“有劳。”白梓芙竟主动拿走一杆芦苇,清眸微闪,没有拒绝。
“啊……哦!”
公主居然对她说有劳,有劳!她喜不自胜,连忙从怀里拿出手掌宽度的布带,先是缠在自己腰间,再而举着另一端,小心翼翼低着眉眼,缠上白梓芙细腰。
手一抖,布条滑落床边,她俯身去捡,不经意看见白梓芙袖口中,拳头紧握,骨节因用力。
棱角削如峰。
苦涩与挫败感,击得她瞬间泄气,却强露欢颜道:“公主水下如果感到不适,就立刻拉一拉腰间绳带,草民便上岸查看。”
烛影微动。
白梓芙沉默颔首,算是答应了。
一切就绪。
文阮楠与白梓芙背对同行,走几步,她就能听到公主的微喘声,只得慢了再慢,快到船舷边板,隔着潮湿的衣服,她背脊摩挲热烫,但公主那边仍是虚弱生寒,唯愿老天怜悯,帮助她们渡过此劫。
舟外水流迅疾,大转弯河道,当慎之又慎。
“殿下,草民要跳了,您扶住我的背。”
白梓芙没有动。
她急道:“殿下!”
无奈,腰间倏地变紧,公主的手掌贴上来。
山腰树影成阴,小舟随水流变快,她盯着近岸一片浅摊处,含住芦苇杆,犹豫再三。
还是有些颤抖的,扣住白梓芙的手。
跳入河中的前一刻。
都已经穿好喇嘛僧袍的小郡主,没有任何征兆,飞速奔到眼前,纯真无邪的眼里,满是戏谑和挑衅。
掠过自己,只抢了白梓芙手中的芦苇杆,先一步跳入水中。
风声,将娇甜软语带上船板。
“文阮楠,我说过,从不干亏本的买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