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务紧急,平时紧一些,战时流血就少一些。
凌安之荒原打狗,收拾了突厥部落回来后只稍作修整,第二日召集众将士正在议事厅中议事,突然传令兵进来了,躬身抱拳是个军礼:“大帅,凌河王府派人来了。”
凌安之眸光一闪:“来做什么的?”
传令兵收了军礼:“大小箱子带了不少,看这样式,应该是送礼物来了。”
凌安之面上没有表情,心中却冷笑,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他还以为凌河王只送他大耳刮子和窝心脚呢。
凌安之还没怎么说话,凌王府的家将首领凌忠就大踏步的进来跪拜行礼:“大帅,您这次军务繁忙,未曾回家,卑职奉咱家老大凌川的委托,给您送点东西。”
凌忠世代是凌家的家将,家族侍奉凌家已经百年了,他基本上是恶狠狠的“看着”杂种凌安之长大的,凌安之不想让他当众行大礼,出席相搀——
凌忠站起身来,吩咐凌家家兵将礼品摆进来,珍惜摆件、奇巧物品、温衾暖被、上好皮草等等不一而足。
其中还有一块金匾,凌安之一看就认出来是父亲凌河王奔放的字迹:四个大字写的是“将门虎子”,心道真是没文化,好歹也题个什么忠义千秋、满门忠烈之类的,好好的提到了“虎”,“虎”不是缺心眼的意思吗?他可不缺心眼。
看来他那个爹是请他回家的意思。
他把礼物吃干抹净全笑纳了,不过对他爹的意思装作看不懂,站起来问道:“凌忠,反正也快到中午了,我军务繁忙,中午还要到军营去,一会吩咐凌霄、雁南飞他们陪你一起用餐。”
凌忠本来满脸堆笑,以为好歹是凌河王府的老家人,凌安之中午只要给点面子和他一起吃饭,他顺口腆着老脸也就请凌安之回家了,可现在看起来凌安之也没顺坡下驴,跟他一起回家的意思。
他打小看着凌安之长大的,知道这个三少爷无论什么话,全是想好了才说,问一百遍结果也全是一样的,当下笑的讪讪的:“那个,我知道大帅、小将军军务繁忙,就不打扰了,我还有事,这就回去了。”
凌安之也不多留:“那我和凌霄送送你。”
说罢和凌霄一直送到辕门外,凌忠可能是老了心肠软了,一直说凌安之小时候的事,用手比划着腰下的位置:“三少爷那时候就这么高,长的像个雪娃娃似的可爱,可成天调皮捣蛋搞破坏,不是拆了厨房,就是烧了草料,下人们谁看到你全头痛,时间过的真快啊,这么一晃二十来年过去了,当年的小皮猴子也封侯了。”
最后离别的时候,吭吭唧唧,还是忍不住从嗓子里哼出几句话来:“那个,老大凌川在家里还能呆五天就走了,说好像得有十多年没看到你了,想见你一面。”
安西军议事厅里众位将领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也全心照不宣,一些粗人们开始哈哈大笑,毕竟几年前大帅被老王爷就是在这个议事厅里被扇了耳光、骂的狗血淋头的事犹在眼前,今天特意选这么个节骨眼上前来,也算是低头了。
等凌安之和凌霄回到议事厅,众位将领们纷纷表示,事情议的差不多了,要回去忙军务了,凌元帅家里送来的好东西,就别分给他们了,大帅全自己留着用吧。
呼啦一下人群就散了,凌霄蹲下摸着那块匾,小心翼翼的讨好道:“大帅,王爷这就算是低头了,给个台阶咱们就下了吧。”
凌安之瞥了一下那块匾,嘴角偷偷翘了一下,不过很快就被他给扯平了:“真是老土包子,说话写字不是提狗,就是提什么老虎,变着法的说我是畜生。他请我回家也不是因为我是他名义上的三儿子,还不是因为我升官了?世态炎凉啊,我最近忙的很,以后再说吧。”
凌霄刚想说话,又被凌安之阴阳怪气的抢白了一句:“我说破军将军,凌忠怎么时间卡的这么准,就单等我刚领兵回来,还召集全军议事到差不多的时候,才大摇大摆的冲进来了呢?你要是这么喜欢回家,就早点回家娶凌忱吧!”
“…”破军将军吓得一个屁都不敢再放了。
就这么个乱糟糟的功夫,却看到之前从未参与过全军议事的许康轶进来了。
许康轶刚一迈进议事大厅,就看到四处摆的乱七八糟的箱子,他微微一沉吟,背着手对凌安之说道:“前几年在这发生的事,我全听说了。”
凌安之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叨叨的传话,当年可真是颜面扫地,伤透了心。
许康轶和他并肩一站,沉默了一会,方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呃…凌兄和我,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。”
凌安之先是一愣,对上许康轶意味深长的眼神,才突然想起许康轶六年前在金銮殿上,当着满朝文武抗旨不遵,冒出了“儿臣已经有心爱之人了”的雷人之语。把景阳帝气的七窍生烟,直接打了不成器的儿子五十廷杖、削了王位、之后再扔出京城的事。
后来此事成了天下的笑柄,翼亲王也成了不少姑娘心心念念崇拜有担当的郎君,凌安之终于恍然大悟,和翼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瞅了两眼,不禁哈哈大笑。
许康轶继续说道:“下午你亲自送送我吧?”
凌安之:“你去哪?”
许康轶丹凤眼角一挑:“回京城看我爹。”
凌安之但笑不语。
许康轶直接盖棺定论:“你就送到我文都城就行了,到时候我进门喝一杯茶再走。”
凌安之笑而不答,这对他来说,就是默许了。
凌霄这么多天处心积虑解决不了的事,总算是被翼王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,他喜形于色,敏捷的直接欠身抱拳:“多谢翼王殿下成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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翼王一行人等悄悄的到了凌河王府,并未大肆声张。许康轶这几年治理运河、设立考功法、治理贪官,早就已经声名鹊起,尤其在黎民百姓和实干派的官员之中一片赞誉声。
且翼王天潢贵胄、素来心高气傲,在朝中没看到主动到哪位大臣的家里去,凌河王和凌川没想到许康轶能给这么大的面子,亲自陪着凌安之莅临王府,一时凌河王府蓬荜生辉。
凌安之和许康轶、凌霄刚刚到家,正在王府会客正厅拼着奇巧点心喝茶,家将统领凌忠就悄悄上前来,看样子是想借一步和凌安之说话,眼神在翼王身上扫了扫。
许康轶见状起身对花折说道:“会客厅前院子里松柏的盆景奇巧挺峻,四处银炭烘的也暖和,你陪我去欣赏一番。”
凌霄行事礼数周全,等许康轶和花折出了屋,对凌忠言语中有一丝不悦,“何话不可对人说?翼王为人心胸开阔,要不在殿下面前交头接耳成何体统?”
凌忠拜高踩低,小时候二房夫人这一边没少吃他的明亏暗亏,此时好像记性不好已经全忘了,脸不红不白的对凌安之禀告道:“二位少爷有所不知,昨日上午毓王殿下送来了六个娇花照水的美人,说是给大帅红袖添香的,现在在后院不允许随意走动,我担心被翼王撞见。”
凌霄眼光一闪,心道自打凌安之封定边总督西北侯以来,毓王是金银珠宝、奇巧物件送了个遍,都被凌霄和宇文庭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,这毓王还没完没了了,他起身道:“大帅陪着殿下,我去处理一下。”
许康轶并没有喝一杯茶就走,而是第二天带着花折等人又呆了一天。凌家关门谢客,开了家宴,男人们一桌,女眷和四个小侄子一桌——三个是凌川的儿子,一个是凌云的遗孤。
花折现在生意星罗密布遍布全国,在凌河王府还抽空出去了半天,说什么开了文都马场养了几千上万匹骏马,去照看一眼——四处见缝插针的敛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