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康乾骤然见到冬日的阳光,视线非常不适应,他站在空地上,却见凌安之背后站着几个侍卫,其中一人捧着一把陨铁长弓。
许康乾一看这把陨铁弓吓得当即变色,鬓角见汗,此陨铁弓是他趁手的旧物件,他用此把铁弓当年在空瓶山暗杀凌安之,却阴差阳错的害了凌霄:“凌安之,你私自提我出狱,是要做什么?”
凌安之拨弄着硬弓的弓弦,这把硬弓每次可射出三支陨铁箭,每支俱是拇指粗细,可以连射三轮,威力强大,神佛难避。
正月初一暖洋洋的初冬阳光也照不去他脸上的寒意,凌安之笑得阴鸷:“许康乾,你用这把弓箭杀我家凌霄的时候,难道没有想到过今天吗?”
在许康乾眼中,凌霄只是个朝廷从三品武官,当时杀错了凌霄还嫌坏了他的大事:“我即便已经让位,也是废帝,你难道敢杀了我报仇不成?”
凌安之这四五年来,心中最常感觉到的就是窝囊,凌霄的仇不报,他自己能把自己窝火死,他满脸仇恨缓缓道:“许康乾,被废的皇帝,在和熙皇帝登基之日心有不甘,伙同旧部酷吏杨兴等人,意图谋反,被安国公凌安之发现,平叛后杀死在菜市口午门前,酷吏杨兴被问罪后千刀万剐,如何?”
许康乾如遭雷击,他已经被废,以为凌安之不会想当弑君的凶手,想着大不了下半辈子去个小封地,被囚禁了糊弄着过,没想到许康轶真的是做事做绝:“你冤枉我?杨兴难道不知道诬陷了我也不能活了吗?”
凌安之沐浴在大年初一的冬季旭日中,耳畔伴随着登基大典的音乐声,咬牙笑道:“和一个人死比起来,杨兴更不希望全家死。”
许康乾绷紧腰线,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:“凌安之,我对你亦有爱才之心,所以当时才百般拉拢,你是自己太过于刚硬,软的不吃,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。”
凌安之微微抬头:“拉拢我?”
许康乾脸憋得通红:“凌安之,我就算是排除异己,也很看重谁能真正为朝廷出力做事,比如李勉思,难道我不知道他倾向于你和许康轶?不过他能为社稷出力,我也不是容不下他,我没诚心想要害你。”
“你在北疆都护府和许康瀚打仗的那一次,我看似查走私从你下手,不过没打算杀你,只是想借力让你为我所用,可是被你躲过去了。”
许康乾越说越急:“后来,你封了西北侯,我多次示好,送钱送物送美女,可你就是不接招,对我看似敬重实则敷衍。”
“即使这样,我当了太子之后,我父皇不想留你,曾经将一门大炮摆在了我的寝门前,问我即使大炮不装子弹,我能不能睡着?我并没有听父皇的,还在想办法拉拢你,宣你进京,想把公主许配给你,可你呢?竟然无礼到说自己有生理问题,还在装糊涂,你换成国君的位置,会怎么想?”
许康乾指点江山久矣,一时难以适应阶下囚的本分,继续慷慨激昂:“为君之道,在于用人,当时四境已平,你又是全身长满刺的猛虎,我父皇在还能驾驭你,我父皇不在了之后,我对你无恩,根本驾驭不了你,当时也是为社稷稳固,不得已才出此下策。而现在呢?你帮着许康轶造反,已然改天换日,难道是我和我父皇预计的有差吗?”
听到此人振振有词在这里跌倒黑白、信口雌黄,凌安之只升起复仇的快感,曾经是国君而今无论如何困兽犹斗,在他眼中均是垂死挣扎的死狗。
暖阳照着他,院子里几颗秃松树在沙沙作响,他周身杀气笼罩,仿若笼在黑雾中一般:“凌家满门忠烈,世代忠良,安西军国之重器,无论倾向哪一边均会影响全国的势力平衡,我朝百余年,均对凌氏家训永保中立的立场赞成有加。你那是什么世道,忠臣良将活不下去,山河破碎百姓遭殃,非逼着我们跟你玩命不可?”
许康乾像是没有了爪牙的老虎,而今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,急得忍不住大叫:“凌安之,当时暗害错了凌霄并不是我的主意,是我父皇的意思。”
凌安之牙咬得太死,脸颊的肌肉紧绷成了一条线,太阳穴和额头的青筋蹦了起来,他杀人无数,此刻如同恐吓猎物的撒旦:“是你和你父皇的意思。”
凌安之的杀气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,那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,无数次胜利的冲锋和喜悦锻造出来的,是融入骨髓里的催婚夺魄,许康乾被这股子悍然的煞气冲撞到了,在一片杀气中毛骨悚然,强装着也硬不起来了,哀告道:“凌帅,怎可如此啊?”
“凌安之,我错了,以后青灯古佛,求你放过我三个儿子吧。”
凌安之一字一顿:“许康乾,你当时手持弯弓射箭之时,想过放过我的师弟赤胆忠心的小凌霄吗?”
许康乾看凌安之杀意已决,仓皇失措的东看西看,见周围站着的人或仇恨或戏谑的看着他,全是凌安之的心腹,明白自己无路可走了:“凌安之,我最小的儿子,才三岁,幼子无辜,你不要赶尽杀绝,让他隐姓埋名,当一个平头百姓,求求你了。”
对泽亲王、泽亲王的遗孤、许康轶、凌霄和他全部赶尽杀绝的人,竟然在这里劝他不要赶尽杀绝,凌安之:“你当初若是略微留有余地,便不至于逼迫别人走到今天。”
——斩草不除根,春风吹又生,届时可能社稷动荡,生灵涂炭,留不得了。
许康乾急急慌慌:“凌安之,许康轶一直无子,他可以留下幼子,兄弟的孩子也是皇室血脉。”
凌安之了然一笑:“当然,兄弟的孩子也是皇室血脉。”
看着许康乾好像稍微有点安慰的眼神,凌安之稍微弯腰,用仅能许康乾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许康乾,泽亲王许康瀚的血脉,尚在民间。”
心满意足的看着二阴毒的脸色变得比鬼还难看,他也不想看许康乾在这里或暴躁或求饶,身后有余忘缩手,眼前无路才想回头?
——夺得帝位,他只向许康轶提出了一个请求:要手刃许康乾,为凌霄报仇。
许康轶可是思索了良久,才忍痛割爱把这个机会让给他的。
——那位对许康乾的仇恨,并不比他少,弄不好还会更浓烈一些呢。
仇恨像是毒药开始不受控制的在四肢百骸蔓延,凌安之终于可以放纵一把,他几乎将银牙齿列咬碎,轻轻击掌,轻声道:“来人,请小将军。”
凌安之自在昆仑山养伤开始,屋中便摆着一个巨大的琉璃罩,其中是巍巍昆仑的摆件,平时珍惜无比,擦拭全是亲力亲为,他在哪里安定了呆的时间久些,这个昆仑摆件就跟到哪里。
而今四个亲兵轻手轻脚,将这个昆仑摆件放在空地上准备好的四角桌子上。
凌安之将亲兵挥下,轻柔的伸手,将琉璃罩上罩着的布幔掀了开来。
做工太精致了,昆仑的崇山峻岭、山间雾霭大气磅礴,山顶点缀的似白雪皑皑全部栩栩如生,绵延着山的脊梁像是西北儿郎不屈的骨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