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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、自卑(1 / 2)


温也挣扭,“不要你管。”

沈城一听她这话,心里有火,“那些黑人专盯着体格小的亚裔姑娘,你还敢凌晨独自从地铁口出来,能耐啊。”

——我他妈天天给你打钱,你倒是花啊。

温也瞪他,他像是在湖边垂钓的人,一生会钓起很多条鱼,时常收获满满,他知道如何放饵,吸引鱼儿上钩。可温也知道,一条鱼,一上钩就是一辈子。

“我不需要你施舍的爱,睡过我也满足了。从今往后,桥归桥路归路……”

“温也。”沈城彻底火大,“你前天还能扯住我衬衫不放,为爱追车。呵。今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?”

温也伸手推沈城,掌心磕在他的西装外套纽扣上,钝痛,他纹丝不动。“你给我走,走开!”

“我不搭理你,你就追我;我一靠近你,你就推我。咱能别这么摇摆不定吗?”他冷笑。

“就你坚定不移,从拒绝搭理到纠缠不放,只有一炮距离!”她回怼。

沈城摁住,不给她把手挪走,相当恶劣地捏着。“以前你对身高自卑,对成绩自卑,现在这些你都有了。可你却自卑更甚。这些年,你也长大了,开始看到社会的出身差距,贫富差距,而你自觉出身卑微,一穷二白。你接受这套规则,奉若真理,认定自己是下等人,在我面前你还是抬不起头。”

“你喜欢我。”沈城笃定。“16岁就喜欢我。现在还喜欢我。”

“要听听看?”他声音前所未有恶劣,“如果我足够优秀,是否就能直视你的眼睛,与你相配。沈城,在什刹海的小船上……”

这是她离开京城时给沈城留的信。她愣住一瞬,脑中天雷滚滚,不可思议,伤心与失望排山倒海讲他淹没,这就是她爱的班长吗?沈城在讽刺她卑微的爱情,一把刀直直插进温也的心脏。

“啊!”温也喘息着,张嘴咬住沈城的虎口,迫地他吃痛放开,温也带着满嘴的铁锈味往公寓楼下跑,眼泪簌簌,她的怯懦与期盼,她的敏感与渴求,忍不住诱惑咬住鱼饵,被钓鱼的猎人举刀开膛破肚,“我恨你……我恨你,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!”

温也的身体的确比过往结实少许,可她最近也的确疏于锻炼,近40个小时未眠,双腿还发着酸,一脚踩出拖鞋,温也踉跄,她没挣扎,脸往地上扑,她抬手去撑,手肘擦红一大片,又迅速爬起来,沈城快步上去捞人,温也更快,刷卡进公寓一气呵成。

窗台里头没有新亮的灯,沈城看了有好一会儿。西装外套被搭在他的臂弯里,虎口还有牙痕隐隐,又辣又痛,妈的,他一脚踢在垃圾桶壁,发出哐当好大一声,突然就大喊。“温也,20岁生日快乐!”

一片黑中,温也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痛哭流涕,听到隐约传来的男人声音,顿住,想起自己已故的父母,泪意更甚。沈城不知道,因为温母生她时难产,她从来不过生日。“呜……每一次都不懂装懂……”

温也磕磕绊绊跑到阳台,一眼没看,就把窗帘拉了个密不透风,彻底将自己裹住在这片黑中。她倒在沙发上,随手将薄毯披在腰腹,纸巾抹干泪珠滚过的痕迹,摸到手机,于逸阳有新消息未读。

Louis:“哈佛商学院一哥,请笑纳。”

Louis:“人帅路子野,高冷话不多。”

温也抽着鼻子心头一条,瞅着于逸阳推过来的名片,他还在用系着红绳铃铛的胖橘做头像,微信名字还是言简意赅的本名。温也两眼发黑,呼出一口浊气,手机往地上一摔,“我温也,顶天立地,找谁都不会找他……吃屁也不会找他……病死也不会找他……”

迷迷糊糊中进入梦乡,还是回到小渔村出海不远处的岛上,温也手腕系着花环,海潮一退就弯腰从湿沙里扣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贝壳,小石子,然后在下一次涨潮前,湿沙徒然下沉前往回跑,重复着,乐此不疲。直到她偶然回头,瞧见有个男孩子好像在湿沙下沉时被海水裹着淹没至胸口……

“傻仔,快跑啊!”那年温也的普通话差得不像话,小渔村内反而是以粤语为使用语言,她喊了2遍,那个傻仔都没反应,温也倒干净装贝壳石子的水瓶,旋紧瓶盖扔过去,将将好飘到傻仔面前,他的手抓住了空水瓶。

是溺水。

温也在昏沉中是高举勇者剑的巨人公主,将落难的臣民从海神手中拯救出来。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傻仔上岸后,哭得眼泪鼻涕齐流,一把扑在温也光脚丫子边,手拽住她的脚踝不撒手,判若高高在上的公主与信奉于她的臣民。

傻仔的出现,成全了温也埋在心底的巨人公主梦,现实中每有不顺,梦里她都得回味一遭。

世界是晕眩,判若坐着在激流中摇摆不定的小船。温也醒时头晕目眩,她刚一抬手,手肘的伤口擦在薄毯上刺痛,激得她神智回笼。这么热的天气,温也蜷缩着脚趾头,整个脚背冰凉,额头又烫又烧,她生病了。

温也摸到手机,“8:30”,激得她即刻起身,晕乎乎换好衣服,没洗澡头发有些粘连,温也全部捞起束在脑后,她没有早课,撑着身子到社区医院,没有预约排在最后头。轮到温也时,外头已经太阳高悬,医生询问她有没有买医疗保险,温也摇头,他对着电脑打单子。

“一般发烧我们不建议直接吃药打针,但你有可能是破伤风……”

温也接过单子,拇指移开,哆哆嗦嗦地询问医生大概会收到多大美金的账单。她木然抓着单子坐在注射室外头轮候,快轮到时,温也终是下定决心跑路,“破伤风的概率得多低呐……一定不会是我。”

她背着包经过地铁站,还是有三三两两的黑人聚集,这回她一个人,终于有青年朝她吹起口哨,嬉笑着说些土语。温也气不过,刚好有身着警服的巡警走过,她猛地朝他们竖起中指,然后快步通过闸口,一屁股坐在木板凳上,紧接着隔壁有人落座,温也警觉地抬头,是个白人妇女,心又落回原处,有说不清的滋味,是她想多,怎么会是沈城。

恰逢地铁轨响起车声,她排着队走进时,已经没有空座。

就这样吧。

没有余地回旋。

沈城永远高高在上,温也追不上。

电话是这时进来,温也倚在车壁边沿,唐晶晶很是兴奋,“温温,找到咯,一个热心的中国学长愿意带我们去采访他的导师……公司是高盛,投行那块我不很了解,他今晚帮我们过稿子……那位久负盛名的华人导师只有这周六有空。”

“那把声撩得我春心荡漾……”

温也弯着眼,终于是有顺遂的事,“有多好听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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