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晴明必当竭尽全力,在所不辞。”肩负平安京的生死存亡,要付出何等沉重的代价,这是她和他的选择,也是他们所有在此战斗者不会去衡量的算术。
如何去计算呢,必然会有牺牲,只能期望一切鲜血都不是白白洒尽。
“临、兵、斗、者、皆、阵、列、在、前”再次开启强大的封印灵阵仓促而又艰难,晴明凝神聚气,掐念咒语,手下符文如笔走龙蛇,飞速显现,倏然他抬头一瞥,撕天裂地的漆黑漩涡中的身形是那么熟悉,那件白底狩衣不正是改自晴明少时的衣服么,那么穿着者为谁,也昭然揭示了,晴明笔下一顿,原本一气呵成的灵力文路突遇阻塞。
「封印必须完成,这是在救他。」
清冷傲然的声音将晴明从一时慌乱中拉回,符文金光乍现,阵法已成:“灵缚、禁!”
御馔津早已骑着稻荷狐狸来到高山之巅静候时机,星芒阵法由地面而上散发着灵光就如同发号之令。
她缓缓抬起弓矢,出尘的身姿,清丽的面容,瞄准阵中之人的金色眼眸中没有丝毫杀意,只有从一而终的信念——是守护。
倏然,一箭开弓!金色的箭矢之光划破苍穹,亮如白昼,宛若天陨之石!
稻荷神倾尽全力的旷世一箭,其威力又何止是封印,天地震荡,笼罩平安京的猩红阴云被涤荡一空。
待到一切尘埃散尽,东方旭日伴着金光缓缓升起——平安京的黎明到来了。
“接下来的事,就拜托您了,荒大人。”在又一次陷入沉睡之前,御馔津对着来到她面前的一道冷冷降临的孤绝身影,如此请求道。
“又是如此的自作主张,自言自语。”荒在生气,他气的是御馔津轮回无数次的冥顽不灵,还是屡屡为自尝恶果的人类牺牲的愚蠢,亦或是更加复杂的心情,“愚不可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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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京又度过了一个春秋,这一年有天空异象、地龙翻身、地火窜天——人云亦云,有眼见为实者言之凿凿,也有耳听为虚者论作奇闻异事。
对于庸庸碌碌一生的路边百姓,他们对于事物的理解永远不会超过认知的局限,走过那位据传是大阴阳师的院落门前,也只是感叹院落之大。
安倍晴明的院落比起往常又寂静了不少,聚散无常,晴明曾经在分割自我阴阳双体之时就将与所有式神的誓约一笔勾销,不再有契约束缚,从这以后哪怕身边来来往往聚聚散散的妖怪们尊称他一声“晴明大人”,他也没有再立下誓约的想法——也许要是以前的安倍晴明可能还会觉得他这样的做法矫情吧——他虽然失去了许多记忆,但却更能体会到“安倍晴明”的本心,如果是无法笃定的承诺,还是不作出为好。
晴明时常回忆起初见时的那个秋景,荒草衰败越孕育着下一季的葳蕤,他就在其中孕育而出,是荒土神的衰亡,也是另类的新生。
晴明少时阅览古时杂卷,看到“荒土神”之名也不由得心生向往,全土都信仰着一位神明这意味着什么呢,集全土信仰之力,是如今八百万神明永远不能达到的高度。只可惜朝代更迭,如今的世人早已不是当初的世人。
这是缘,也是因果,在看到天际给出的预示的时候,安倍晴明便知晓了,他称其为“瑞”兆。
可至于荒霸吐,遇到安倍晴明,究竟是吉是凶?
他无法询问名叫“中原中也”的孩子是否后悔称呼他一声“阿爸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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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冷风啸,斜月映透一地萧冷。
倏然,庭院内卷地风起,一道紫色的傲然身影飘然降临,手持星仪,神色庄严。这可是一位出乎安倍晴明预料的来客。
“安倍晴明,你想要用你的能力将此子一直封印于此?”荒这样脾性的神明会主动出现在晴明的院内实属异事。
被问话的晴明沉默了半晌才答道:“我不希望毁灭平安京的名字,是荒霸吐。”晴明想,无论如何选择降格新生而不是堕化成妖的神明,他的内心一定坚定而柔软吧。毁灭,会是他所愿么?
“可你也明知你之所能有限,一介人类,你还能维持中原中也的封印多久?”不同于安倍晴明,荒称呼的名字是‘中原中也’,他继续道,“说实话安倍晴明,我原以为你是那种能为了平安京断绝一切之人——毕竟你之前就是这么做的不是么,连自己都斩断。”
“我不记得了。除了维持,一介人类还能有何法子呢?”晴明笑了,宛若清风,他知晓荒的来意了,也惊觉神明冷面之下也是如此炽热。
荒发出似乎被愚蠢逗乐的冷笑:“没想到,现在的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类。”
他向晴明抛出一个物件:“那日还有一方力量现身,我推导星轨许久,还是因为这个物件才发现,天外有天。”
荒抬手,晴明又被拉入了星云幻境。他缓缓走到晴明面前,俯下身,附耳道:“这才是他的生门。”
耳畔是荒冰冷的气息,晴明握着那满是裂痕的罗盘,也轻声在他的身侧道出了老早就想说出口的话语:“如此,吾等都是高天原的罪犯了。”
“哼,莫须有之罪,何患无辞。”荒拂袖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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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暗的光线,幽微的气氛,庞然巨骨蜿蜒穿行,幽异的光粼粼乍现,骨蛇似是对来到此间的鲜活食物颇有兴趣,硕大的头颅凑到chuya的跟前,轻轻摇摆,似是进攻前蛇信子的吞吐。那脑袋上两个骷颅大洞就像是无形的蛇瞳紧盯着猎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