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是第二次催她进屋了。
江素羽有点笑不出来了。
她伸出手摸了摸鼻子,道:“有什么话,不能在这里说吗?这么多人挤一起,怪气闷的。”
戒嗔道:“我有话要问江大夫。外头人来人往,只怕多有不便。”
江素羽又摸了摸头发:“这……那好吧。”
左右,就是现在撒腿便跑,也是来不及的了。
看戒嗔的架势,接下来他要问的话,恐怕还是越少人听见越好。
江素羽进了门,戒嗔跟着也进来了,顺手将门掩上大半。
江素羽站在大堂中间,感觉道道锐利视线,刀子般插在身上,叫她十分难受。
戒嗔站在暗处,静静瞧了她一会儿,方道:“听小琪说,江大夫刚刚是去了花街的‘海棠楼’,去见柳入画姑娘了。”
江素羽看了一眼小琪。小琪即刻道:“小姐,对不起!”
说完,她自觉失言,眼底露出懊恼神色,低下了头。
江素羽倒不怪她。戒嗔是迟北城的朋友,问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,小琪自然不会刻意隐瞒。
江素羽不愿兜圈子,索性将话一次讲了个明白:“我找入画姑娘,是要问问她最近有无时信的消息。时信,便是之前加害过迟庄主、后被打断一手一脚逐出庄外的弟子。我之所以找时信,是对他用过的毒感兴趣。”
她情知戒嗔必已知晓前因后果,所以讲得也十分简单。
戒嗔有些意外,没想到江素羽竟不等他问,便将前因后果都主动交代了。
准备好的话,不必再说了。
戒嗔一时间没了思路,停了停,才道:“江大夫为何会对他用过的毒感兴趣?”
江素羽开始撒谎了:“我是大夫,毒与药,相生相克,我感兴趣,有何不可?”
戒嗔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,似欲从她眼中辨识她口中所言的真假。
江素羽心中发怵,却知道此时后退恐怕会粉身碎骨,遂努力地绷紧一口气,直直地回望过去,不敢露怯。
戒嗔看了她一会儿,忽然将目光移开,看向站在一旁的一个人,口里道:“吴掌柜,江大夫之前,是否曾在你处采购过锦貅这味药材?”
“白氏良药”的二掌柜吴敬微微欠身,道:“是。”
江素羽看着吴敬,吴敬并不瞧她。
戒嗔看向城中名医蔡继林:“蔡大夫,你早前曾在迟庄主烧伤中毒的时候,替他医治过。虽然当时未曾替迟庄主解毒,但后来,却遍寻医书,最后查到一种符合迟庄主症状的毒,是也不是?”
蔡继林见江素羽看了过来,也朝她望着,口里说道:“是。”
戒嗔道:“那种毒的主要原料,可是锦貅?”
蔡继林缓缓地点了一点头,道:“是。”
他望着江素羽,眼底既有小人得志的幸灾乐祸,也有令人生寒的怨毒之意。
江素羽倒是十分意外。
这蔡继林,竟不全然是个草包,还有几分本事,连那奇毒的原料,都找了出来。
戒嗔问江素羽:“江大夫,你从吴掌柜那里,将他店中所有的锦貅都买走了。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奇毒.的配方?”
江素羽轻轻摇头,半真半假地道:“我虽不知那奇毒的.配方,但也有所猜测。戒嗔师父,迟庄主可曾对你说过,他的毒,正是我解的。连蔡大夫都能查到奇毒的原料,我能猜到些,也没什么奇怪吧?”
小琪这时候,终觅到机会为她发声,抻着脖子尖声道:“没错!江小姐来时,庄主对很多人都讲过,江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。”
章平、楚跃等人纷纷点头。
戒嗔道:“此事,确有很多人都曾听迟庄主讲过。”
蔡继林的声音,于此时不冷不热地响起:“倘若她未曾救过迟庄主的命,又如何能如此顺利地进入试剑山庄?”
此话一出,刚刚稍有缓和的气氛,又紧张了起来。
蔡继林见众人目光看向自己,眼中略有得色,续道:“大家都知道,迟庄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,对救命恩人自然便全不设防,对江大夫始终信任有加。但是,倘若这份信任所托非人,却说不定正中了歹人奸计。再者说,庄主早些时候所中的毒,本就难解,我束手无策,怎地到了你那里,便轻易就解了呢?谁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制毒、解毒的法子,自导自演,骗取迟庄主信任?”
江素羽听他一派胡言,恨得牙痒痒。
若不是忌惮戒嗔在旁,她恐怕已要上手去揍这个满嘴喷粪的无耻小人。
她深深呼吸,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。
江素羽定下神来,道:“这只是你以卑劣心思揣测旁人,既无证据,也没道理。你解不了的毒,我便也解不了么?可笑你活了一把年纪,竟连人外有人,山外有山的道理都不懂!我看你是见不得旁人比你医术高明,恨不得将我死死踩在脚下,好教这城内少一个抢你生意的同行罢?”
蔡继林自觉自己的话说得极有水准,必呛得她花容失色、自乱阵脚。
孰料江素羽非但没有被激怒,有理有据地驳斥了他,还没忘记将他狠狠贬损了一番。
蔡继林被江素羽噎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,又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眼光有些异样,不免脸色大变,气得连话都说不太利索:“你!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子!”
江素羽见他气急败坏,心里畅快许多,笑了笑,乘胜追击道:“没错,我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女子,偏能解你解不了毒,治你治不好的病。我看你这大半辈子是白活了,不如找个地洞,把自己埋了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