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了宴席的泰昌王在中堂前的空地来回踱步,见有仆人匆匆跑来,便忙问:“如何了?”
仆人:“长公主在进府前吐了一口黑血,现在应卧床不起了。”
泰昌王:“可有请御医?”
仆人:“不曾。”
“连御医都不请了,估计是快不行了。”泰昌王突然佞笑起来,边踱步边自语道:“刘梓啊刘梓,一切皆是你自找的。你本可以不喝那杯酒的,向我低个头,给我赔个笑,我或许可以发发慈悲放你一马。可你如此猖狂自大,哈哈哈,你没想到吧,我会给你下毒。六合香之毒,一个半时辰后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,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,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要去见你的皇帝老子了。明日我就回泰昌了,伴着你的死讯回去,哎呀呀。”
泰昌王兴奋地想搓手,但是右手不便,只好搓了搓大腿。
对仆人命道:“再去探,尤其是半个时辰后,必须给本王打探清楚!”
仆人领命而去。
“我打不过你,但是我可以下毒。”泰昌王依旧忍不住自言自语,仿佛折断右臂、削断发髻以及抢夺女人之种种耻辱得雪在即。
当夜,云庆中毒生死未卜的消息迅速传满京城。
有人欢喜有人愁,有人已蠢蠢欲动,有人却忧心忡忡,有人不信以为是谣传,有人已在思考日后局势如何发展……
所有人都在等长公主府最终的消息,一旦是丧讯,大周可就要变天了。
等吴俊将云庆交代的事做完,再回到云庆身边时,就听安和些许激动地对他道:“那个泰昌郡王明日就要离京了,吴亲卫快去将他绳之以法。就是他下的毒,是他给殿下的酒里下了毒,我亲眼所见,我可以作证!报官是无用的,他是郡王,没有官敢管他,吴亲卫你快去,将他捉拿归案,快去啊!”
安和的语气到最后已变成哀求,令吴俊十分痛心,他并非不想去,若非云庆有令,他无需安和提醒,早就去要了那贼人狗命。
吴俊知道安和心里难受,但又无法将云庆的安排告诉安和,只能安慰她道:“公主,殿下自有安排,请您相信殿下,静待殿下醒来吧。”
安和沉默了,好,她相信云庆,若是云庆自有打算,她就不管,云庆让她等着,她便就坐在这里等着,一步都不离开。
摩挲着云庆依旧冰凉的手,想给她捂热些,可那凉意仿佛根深蒂固,怎么都捂不热。
安和第一次觉得她自己很无用。在云庆受难时,她毫无办法。不会拉弓射箭、不会骑马持剑,瘦弱之躯,迎风无力,不能手刃害她之人;性格内敛,不善结交,无人脉无根基,不能倾覆欺她之人;不通药石,不懂医理,不能为她解毒救治……什么针织刺绣、琴棋书画,关键时候,真真是百无一用。
想着想着,安和又开始钻起牛角尖,不断自责为何当时她未能看出那杯酒有毒?泰昌王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了,只倒了一杯给云庆,应该想到其中必有蹊跷的。若当时她能发觉,拦下云庆,云庆就不会受这般罪了。
比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云庆,吴俊现在更担心安和,见她眼神一会儿哀怨一会儿狠厉一会儿又充满悔意,要不是安和并非习武之人,吴俊定觉得她要走火入魔了。
吴俊:“公主,要不你去歇一下,我来守着殿下吧。”
“不!”安和一副谁也别想让她离开云庆身边的决绝模样。
吴俊只好沉默地站在一旁。过了会儿,听到安和突然极困惑地开口问他,“吴亲卫……为何明知酒有毒,她却仍要喝下?”
吴俊无奈道:“公主不知我周的朝堂牵扯。陛下年幼,下面总有人蠢蠢欲动,这几年都靠殿下重威压制。想必今日泰昌王府的座上宾,皆是对殿下有异心的。灭威易,立威难。那杯酒殿下若不喝,便是在那些人面前露了怯,往后恐怕再也压不住那些人了。”
“可是!”安和眉间皆是痛色,难以置信地反问,“若那毒是能让人当场毙命的,她也要喝吗?”
吴俊无法回答这种假设,只道:“殿下并非冲动之人,行事前必已在心里有了办法。而且,泰昌王也不会让殿下在他的府宅内毒发身亡的,太落人口实了。”
“你们又如何断定泰昌王那种人究竟会如何做呢?”安和不认同,下意识紧了紧握着云庆的手,“终究也不过是在赌罢了。”
自古以来,哪有人是可以算无遗策的,什么兵法计谋、运筹帷幄,最终都是在赌。吴俊无法反驳,“公主这么说也不算错。但殿下一直都是赌赢的一方,所以也请公主相信殿下。”
安和敛眸,心乱不已。
……
过了好多个“半个时辰”,仆人回禀的仍是“长公主府只是大门紧闭,并无任何消息传出”,泰昌王的心情由最初的兴奋转为焦虑,怎么刘梓还不死?又未听闻其有请御医,过了那么久,绝无可能还有命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