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话时带了逗趣,白乔以为他那身九天云霄的清冷气质便该脱去,偶尔看他眼睛,才发觉他神色依旧寡淡,眸中看不出对周遭事物的情感,仿佛什么都入了眼,却只是看过便罢,从未放在心上。
大概在看她的时候,神色才会显出温柔。
“离开那么久,又发生这许多事,我想跟师傅师兄们打声招呼,省的他们一直惦念,你要回去吗?”
聂连卿正抚着龙仔柔嫩的双角,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旷,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会才回神,“不必。”
他朝白乔勾起嘴角,“好,等我将情绪调整好便去找你。”他能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冷淡,却下意识去弥补冷淡回复可能会让白乔觉得不开心。
等白乔离开,聂连卿觉得更空,他按着心口眼神迷茫,先前不觉得,白乔离开后他才觉得不舍得,原来他还有情绪啊……
归一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边,剑柄在地上划出几个字,‘不开心?’
聂连卿看了它一眼,“与你何干。”
栖身于剑中的剑灵得到这等回复,越发不想现身,剑身上的银光也沉寂下来。
聂连卿随便依靠在树身上闭目休息,嘴角扯了扯,连一柄剑都有自己的想法。
龙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,娇嫩的爪子扯了扯他的衣服。
聂连卿淡淡的睁开眼。
龙仔还不会说话,只是顺着本能将聂连卿带到龙骨旁。
“想让我帮你唤醒他?”龙骨上的气息与龙仔如出一辙,它自然觉得亲切,聂连卿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情感,反而用风灵气将龙骨推的更远了些。
“你爹已经死了,再醒来也换了人。”
龙仔不明所以的追着龙骨跑,被聂连卿一把扯了回来,“听不懂?死了就是不存在了,神魂俱消。”
“……”不管听没听懂聂连卿的话,他话中的恶意龙仔感知到了,委屈巴巴的哭起来,也没有声音,眼睛溜圆,连泪珠都比一般人的大。
归一剑颤了颤,这个主人是真的不要脸,刚出生的幼崽都欺负。
聂连卿接住它的泪珠,黏黏湿.湿的触感,他嫌弃的往它身上抹了一下,龙仔立马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……”
归一沉默良久,一道白色的身影盘膝飘在剑身上。
聂连卿与剑灵对视一眼。
传音螺突然震动起来,聂连卿几乎是慌乱的捂住龙仔的嘴。
剑灵:“啧。”并非无情,原来所有的柔软都只是给了一个人。
“呜呜呜……”
白乔诧异的听着那边杂乱的声音,“怎么回事?”
“没什么,龙崽子在闹人。”
龙仔气愤的在他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方才跑开。
剑灵吞下那句活该,静悄悄的消失。
聂连卿看着手上的齿印,突然笑了,他真有出息,竟然故意逗弄刚破壳的小家伙,片刻后他摸着自己弯起的嘴角恍然。
“你应该还未回到宗门,怎么突然联系我?”
白乔手中攥着晶亮的鳞片,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,显出灰褐色的印记,“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去南海寻鲛人之事吗,我捡到了几枚鳞片,应该是长在鲛人长尾上的,当初分开时阿浪说若有机会会到陆地上寻我,我担心他遇上危险。”
南海鲛人存在那般多,不过区区几枚鳞片怎么偏要扯到阿浪身上,聂连卿摸着自己的心脏,他觉得这里有些不舒服。
“你现在……唔。”
“白乔?”传音戛然而止,像是被外力强制中断,聂连卿平静的情绪开始慌乱,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开的最繁茂的那株桃花树,随手往上面扔了一道灵气。
濒临溃散的虚影凝固了些许。
聂连卿离开之后,龙仔躲在龙骨后好奇的看着两道轻飘飘的影子。
归一操控着剑身往桃花树旁移动,“剑仙的教诲不过如此,他得了逍遥仙府中所有的传承却并未如你所愿习练无情剑,面上瞧着冷淡如冰,那个叫白乔的姑娘却能轻而易举搅动他的情绪。”
剑仙觑他一眼,“我当剑毁之日才是你出来见人之时,原来你并未给自己关了禁闭。”
“当日败于轩辕剑不过是我一时大意,等飞升上界这仇我自己了结。”
“你不怪我这主人就好。”
归一的剑柄在桃花树上狠狠敲着,花瓣穿过他的身体落到地上,“你飞升之日,契约解除,勿再以主人自称,若非聂连卿相助,你这道神识早就散了。”
归一问他,“仙府已毁,你还留在这里作何?”
剑仙悠悠叹道,“自然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道,本尊实在好奇,在那个空间内,同样的经历,同样的长相,为何这里的白乔可以,那里的就不行,初时他还愿意留她陪在身边,后来却狠心将其神魂身体一并毁了,我当他已参透情爱是修仙路上的障碍,可他才见到那女子心头便生了情。”
“男欢女爱便当真如此令人难以忘怀?”
归一是剑中生出的灵,对于感情的看法与剑仙如出一辙,“有些东西得亲身经历才能觉出其中百味,你既然如此好奇,何不自己红尘中走一遭。”
“荒唐!”剑仙不再言语,借着空间的灵气修养神识。
龙仔趴在龙骨旁睡着了,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渍。
归一隐于剑身中,他也想知道人类情爱究竟为何这般复杂。
…………
白乔将传音螺塞到袖内,身上灵气突然消散,安静的躲在角落里像是一块没有声息的石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