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莫野走出病房,门外,端着咖啡的徐晨安已经和刘芳等了许久。
“哥……”他弱弱地唤道:“没事吧?”
“能有什么事,”徐莫野笑了:“就真是随便聊聊。”
徐晨安还不放心,探头进去看看:“可是小敏哭得好伤心,我从来没见她这么难过。”
因为她背叛了唯一一个主动帮她的人。徐莫野心想。
“她只是太高兴了。”他说:“我答应请vino工作室最好的师傅出马给她做婚纱。”
“哦哦……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徐晨安呐呐地说。
“回家去吧。”徐莫野接过咖啡,灌了两口,被冰冷的口感刺激得头皮发麻:“天都亮了。”
“是啊,”徐晨安看着已经明亮起来的天色,笑得眯起眼睛:“天亮了。”
这无尽的漫漫长夜,终于是结束了。
阮长风艰难地支撑起沉重的眼皮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皮沙发上,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间装修别致的办公室。
他试图转动脖子,然后在后脑勺的强烈刺痛中闷哼一声。
“醒了?”有个女人的声音问道。
阮长风耳鸣,听得影影绰绰,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。
花了半天时间,他的眼睛才对上焦,看清实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个穿白衣的女人,容颜娟淡从容像一幅工笔仕女图。
“江医生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“清嘉都八岁了,确实是很多年不见啊阮长风。”江微起身,走到阮长风身边,在沙发边蹲下,抬起他的头上下检查了一番。
“有没有恶心想吐?耳鸣呢?这里痛不痛?”阮长风感觉她纤长冰凉的手指在自己头发之间拨弄,从脖子开始起了一串鸡皮疙瘩。
“看起来问题不大,保险起见,我给你开单子去做个CT检查吧。”她把阮长风的头轻轻放回沙发上,还垫了个软软的枕头。
“江医生你转到脑科了?”
“还是妇产科啊,”江微笑道:“不过现在是院长了。”
“恭喜步步高升……”阮长风看着江微身后书架摆得满满当当的奖状证书:“清嘉和杨医生还好不?”
“挺好的啊,清嘉上三年级了。”江微把手机锁屏界面给阮长风展示给阮长风看,沉默健壮的男人抱着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沙滩上,另一只手抱着游泳圈和冲浪板,父女俩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“真好真好……”阮长风又想到现在手头这个一点都不好的委托人,觉得脑袋愈发疼了:“那啥,我为什么会在你办公室?”
“清洁工拖地的时候把你给拖出来了……她也吓了一大跳呢。”江微耸耸肩:“我还没问,你怎么会被人打晕了塞在床底下?”
阮长风试图坐起身,才发现浑身骨头都疼得厉害,尤其是腰和肩膀,一动就传来剧痛,大概是被扭伤了。
“同事都说要报警,我给拦下来了,怕你有什么别的安排。”
阮长风垂头丧气地蜷在沙发上:“谢谢,这还真不是报警能解决的事情。”
“我写个单子,你做CT顺便检查一下骨头吧。”江微回到座位上开始对着电脑打字:“看你是熟人,挂号费就不收了……我的专家号很难抢的噢。”
“不用麻烦了江院长,”阮长风把头发抓得更乱:“帮我开点药酒回去擦擦就行。”
“行啊。”江微意料之外地好说话,利索地开好处方,又给阮长风倒了杯热水:“我现在要去开会了,你可以在这里多躺一会,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关门。”
“谢谢……”
“这是医生应该做的。”
“我是谢谢你不问。”阮长风双手捂住脸:“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”
“计划失败了?”
他不堪重负地长叹一声:“惨败。”
本以为算无遗策,却还是算不出人性的贪婪和欲望。
失败不是最痛苦的,痛苦的是接下来他将承受这场失败带来的反扑。
这可能会产生一连串雪崩般的后果。
“阮长风,”江微轻拍他的手背:“当年我抱着清嘉走出产房的时候,我也觉得自己输得很惨,因为所有事情都偏离了最初的计划。”
“后面发生的事情,每一步都在我意料之外……可最后结局居然很不错。”
“人是无法预测未来的,你不能,但别人也不能,所以事情失控并不可怕,随机应变就是了。”
“阮长风,”江微握住他的手,用力,再用力:“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,但我相信你这个人,我相信只要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,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。”
江微走到门边,为他关上灯。
“就连神明都无法预测……当年你在产房外面叽叽喳喳背书,”江微回头对着遍体鳞伤的男人嫣然一笑:“最后让我有了一个女儿。”
“睡一会吧阮长风,你看上去累坏了。”
然后江微轻轻关上门,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