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图悠悠叹了口气:“我还在想黄先生的事情。”
其实阮棠觉得像黄先生那样度过一生已经是求仁得仁了,至少要好过张文斌和淑雅夫妇太多,不用亲眼看着珍藏离散。
“我看到他的书房,觉得这个人好孤独啊……”南图低声说:“他好像除了书之外一无所有。”
“他手里那套八零版邮票,如果是一整版、保存完好,最新的拍卖价格是一百二十万。”阮棠放下手机后说:“除了书,他还有钱。”
南图静静地看着她:“身外之物罢了。”
阮棠也不得不承认:“好吧,都是读书人,但张文斌老先生给我的感觉就不一样。”
哪怕屋子里全是假书,主人病入膏肓穷困潦倒,他的房间里仍然有丰盈饱满的精气。而满屋子都是珍本孤品、生活富足的黄先生的书房……像一座书籍打造的华美坟墓。
“你说……我们喜欢读书,把阅读当作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和追求,”南图微微皱着眉:“可我们究竟准备为这项追求牺牲多少?”
他用力睁大眼睛,像是在强忍住哽咽:“黄先生死了,亲生女儿都没有为他哭……她们只想着找猴票。”
阮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
南图继续说:“他到底是因为痴迷藏书忽视冷落了亲情,还是因为无法处理好和亲人之间的关系,才躲进书斋里逃避?”
南图轻轻握住阮棠的手:“我们这些读书人,是最自私不过的了吧。”
阮棠想起周小米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。
“只要把书房的门一关,就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,不用在意亲人和朋友的感受……棠棠,阅读不是全世界。”
阮棠沉默了片刻,轻声说:“我小时候没上过幼儿园。”
“那时候我妈要上班,家里没人带我,断奶之后我爸就把我带到菜场去……我是在鱼档里面长大的,我长到六岁,唯一看过的书是我爸的账本。”
“后来上了小学,学认字学拼音,成绩很一般,学东西很慢,对书本也一直都没什么特殊的感觉。”
“一直到三年级暑假的时候,我记得那个夏天特别热,我在帮我爸卖鱼,有个买菜的客人落下了一本书。”
“我当时也没看,那本书就一直扔在那里好久,直到有一天风扇坏了,我实在太热了,才想起来拿那本书扇扇风。”
阮棠垂眸轻笑:“然后就顺便看了两页,没想到……一下子就沉进去了,也不热了,周围完全不吵了。”
整个世界,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字纸。
“我记得那本书算是绘本,名字很奇怪的,叫《拉达达姆》,说有个小男孩叫马蒂耶斯,他做了一个纯白的火车头,后来那个小小的火车头追着外出旅行的马蒂耶斯,展开了一场冒险……里面的插图非常美丽。”阮棠倚在南图身上,向他介绍她的第一本书:“打开书之后我发现我不在脏乱差的菜场了,我可以跟着马蒂耶斯去奇妙的世界冒险。”
“后来我开始拼命读书,可那本《拉达达姆》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就找不到了……”阮棠遗憾地说:“这么多年我去每一家图书馆和书店,都会找找这本书,可是再也没见到过了。”
她给南图比划:“大概这么长,这么宽……淡蓝色封面,上面画了一个白色的火车,字是红色的。”
“真想再看一遍啊。”她长长地感叹一句,起身把碗端去厨房洗了。
阮棠洗碗的时候南图又蹭到她身后,百无聊赖地戳戳捣捣,玩她的头发。
“你是吃饱了没事干么?”阮棠满手泡沫,无奈地问他:“这么晚了,睡觉去。”
“啊……温饱思□□嘛。”他含含糊糊地咬着阮棠的耳垂:“深夜的时候人总是会孤独一点。”
阮棠把抹布洗干净晾好,已经有点不耐烦了:“别再闹了。”
南图可怜巴巴地看着她,因为困倦而加深的双眼皮下,清亮的眼珠子水汪汪的:“棠棠——人家今天晚上特别缺爱特别想人陪……”
阮棠被他勒着胸,感觉快喘不上来气了,试图推开他,又听他惨兮兮地说:“我以后肯定也会像黄先生那样,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好大的一间书房里,好几个星期才被发现……”
阮棠不知道他拿来的自信会拥有一间好大的书房,但听他语气中孤寂寥落又不似作伪,还是心软了下来,任由他亲亲密密地抱着。
人行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
彼此只是简单同行一小段路的旅伴,经不得大风大浪的蹉跎,但总算可以在这漫漫长夜中,因着些无谓的闲愁而静静相拥。
而她的小男朋友似乎想要更多。
他的潮湿温热,从耳垂到唇瓣,一路向下,流连在雪白的脖颈间。
睡裙的领口宽松,他沉迷地描摹细致的锁骨轮廓。
再往下,胸口软香温玉。
眼看他的手就要顺着腰线探入裙下的隐秘中,阮棠急忙推他:“南图!”
“我爱你。”他喃喃地重复:“天哪,我爱你。”
阮棠以为自己听错了,可这一刻他的眼神和表情脆弱地像个孩子。
“你……再说一遍?”她颤声,轻轻托起他的下巴和自己对视:“年轻的时候我们很容易把对孤独的恐惧当作对爱情的渴望,你不爱我,你只是不想一个人。”
“我爱你。”
脱口而出之后,南图自己都有点困惑,歪了歪脑袋:“我没想过我会对谁说这句话。”
阮棠有点想哭:“以前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。”
南图在阮棠腋下一托,像个娃娃似的,抱着她放在厨房的台面上。
岌岌可危的睡裙肩带终于放弃了抵抗。
他动情地吻了上去,气息炽热而危险。
“阮棠,给我吧……”
他的语气甚至带着点哀求和乞怜,可向他眼神深处望去,分明藏着抹狡黠精明。
波波在卫生间里挠门。
他才不是临时起意,他是早有预谋。
可是……阮棠抚摸他头顶柔软的头发,还是心软了。
随他去吧。
人生难得一场相逢。
二十几岁的年轻时光却不会再有了。
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早已沉沦?
得到了她的默许,南图手下的动作变本加厉。
在裙下带起一片湿润。
阮棠难耐地蜷缩起脚尖,死死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发出太丢人的声音。
而他们之间只差临门一脚。
作者有话要说:你猜这车能不能开起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