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的路上,尹瑶一直坐在车里哭。
出租车开到林森路八号的时候,尹瑶擦干眼泪,对阿泽说:“我要和兰志平离婚。”
她双眼红肿,声音嘶哑,但眼神中显出决意。
阿泽觉得这样的妈妈比任何时候都要美。
阿泽轻轻倚在妈妈怀里:“爸爸会很生气的。”
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发:“不会的。”
爸爸生气的时候,是很让人害怕的。
“我会保护妈妈的。”阿泽扬起头,轻声说。
那天晚上阿泽并没有保护到妈妈。
因为妈妈一直等他睡着?,才开始和爸爸谈起离婚的情。
妈妈压抑的哭声甚至没能吵醒他。
他不知道爸爸那晚是怎样对待妈妈的,他只知道妈妈从第二天就开始发烧,然后整整一个星期没办法下床。
爸爸放下公司所有的情,衣不解带地照顾妈妈,名牌的鞋包首饰像流水一样捧到她面前,把屋子堆得满满当当,仿佛华贵的商品橱窗。
妈妈虚弱地躺在一片繁华锦绣中,仿佛自己也是一件被陈列的精美商品。
“不要离开我。”兰志平跪在她面前,一遍遍用棉签沾水湿润她枯萎的嘴唇:“请不要离开我。”
阿泽觉得很奇怪,因为爸爸的懊悔、深情与绝望竟然完全看不出一丝作伪的迹象。
他天生就对别人身上的情绪很敏感,他知道爸爸是真的非常非常害怕失去妈妈。
“阿泽,爱情是一种恐惧。”爸爸对他说:“?现在还理解不?,以后就懂?。”
这种教育未免过去超前?,阿泽现在既不理解爱情,也不理解恐惧。
他只希望妈妈的身体能好起来。
在这种祈求下,有一天阿泽睁开眼睛,看到妈妈已经收拾停当坐在他床边。
“妈妈身体好了吗?”
“阿泽今天生日,妈妈当然要好起来啊。”她拍拍他:“我们出去野餐好不好??还可以去写生。”
原来今天他就七岁?。
这还是阿泽第一次出去野餐,尹瑶精心准备?很多阿泽喜欢吃的东西,因为虚弱而效率低下,一直做到下午才全部完成。
阿泽虽然肚子很饿,但硬是忍着一点东西都不肯吃。
兰志平见妻子恢复精神,放下心来,赶回公司处理积压的工作。
西子江公园正好有一片大草坪,虽然冬天草木枯萎,寒风萧瑟,但太阳照在身上还是会有温暖的感觉。
周围还有零星几围野餐的市?,后来阮长风和小米也来了,带了很多吃的,把垫子铺得满满当当。
小米甚至还捧出来一个草莓蛋糕,阿泽最后撑得实在动不??,只是躺在妈妈的膝头。
尹瑶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,痒痒的,连风都要舒缓下来。
阿泽的眼睛里便只剩下妈妈,可妈妈看着不远处的江水,还是很迷茫。
“阿泽,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的……你愿意跟我走吗?”
阿泽点点头,说好啊。
尹瑶叹了口气:“可是离?婚我能干什么呢。”
会是很辛苦的工作吧。
她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,不聪明还带着孩子。
如果阿泽跟着她会受很多苦吧。
“阿泽,妈妈还是决定不离婚?,我要忍下去。”风吹起她的额发,露出忧郁悲伤的眼睛:“我能忍到今天,全是为?阿泽。”
兰泽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加残忍的指责了。
啊,阿泽真是个讨厌的小孩,妈妈这么痛苦,全是他害的。
心中自我厌弃到了极点,翻身从妈妈膝头坐起来,抓起了沾着奶油的蛋糕刀。
“那我去死好了。”他满不在乎地说:“只要我死了,妈妈就自由了。”
尹瑶呆若木鸡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直到阮长风从身后奇袭,夺走?他手中的刀。
“这么小的孩子,就不要玩刀?。”小米轻松压制了他的挣扎:“别整天死不死的,?根本不懂生命有多重要。”
“就是因为不懂,所以才这么轻慢。”阮长风摇摇头:“小子,生命是最贵重的。”
阿泽揉?揉眼睛,终于委屈地哭了起来。
“这不是你的错啊。”小米给他擦眼泪。
“那是谁的错?”尹瑶突然呛声:“也不是志平的错,所以是我的错吗?”
“对不起尹小姐,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您丈夫是个……”因为在阿泽面前,所以小米选择一种相对温和的表述:“并非良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