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拳的种种辛苦不足为外人道,但学成归来之际,他对人类的身体已有了新的感悟,便没有再输过。
无论过了多少年,无论后来走到了什么样的位置,魏央都觉得那是他生中的黄金时代。
他披着猩红色的披风,强光从头顶罩在他强壮健美?身体上,好像镀了层金刚不坏的铠甲。
他是战无不胜?将军,在人生?战场上拼杀,没有骏马和武器,这具打磨到极致的肉身,就是他?兵器。
医务室,每次都是同个女孩儿给他上药按摩,永远双哀愁?眼睛,流不完?眼泪。当她的眼泪滴到他肩膀上?时候,他确信自己找到了他?骏马。
那时候魏央以为整个世界都将会属于他。
他已经赢了十九场,只要赢下最后一场,就能突破记录,得到一笔巨款。
笔足够说服女孩父母,把女儿嫁给他?巨款。
再赢一场,他就功成身退,不是因为打不动,只是因为每次上擂台她都要哭。
比赛前夜,龙哥再次来到他住的出租屋,把胜利者应得?奖金摞摞地摆上他?茶几,拍了拍他?肩膀。
他要魏央输。
魏央直到那一天才知道,有人在用他们的胜负打赌,不是小打小闹的玩法,赌池?数字累积到恐怖?程度,而他?赔率也高得吓人。
送他去学拳,番所谓苦心栽培,都是为了这天。
龙哥要魏央输,魏央就不敢赢。
龙哥走后,他回到房间里,看着女孩?睡颜。直到她醒来,睡眼惺忪地对他说,早点睡,明天定要赢哦。
于是第二天,魏央找了个纸盒,把钱都装了回去,送还给龙哥。
上擂台,场苦战,终于胜利。
全场都在欢呼他?名字,他?眼神只是寻找女孩白衣?身影。
龙哥亏了很多钱,荒废了许多安排,却没有生气,依旧拍了拍他?肩膀。
回家去吧,打得不错,奖金不会少了你?。
魏央郑重地给龙哥磕了三个响头,誓余生给他当牛做马。
回家,早晨捧出去?纸盒原封不动地放在他家的茶几上。
魏央打开盒子,面并没有钱,而是装着他?女孩?头颅。
魏央回去找龙哥,对方早有防备,派了三十多个拳脚精悍?好手守在门外,而魏央……掏出了菜刀和枪。
他把龙哥的头祭在女孩灵前,接手了他?势力,才有了后来的故事。
而魏央再也没能离开格斗场。
后来宁州?地下黑拳越来越正规,也越来越无趣,而他每个月雷打不动,总要来打场,用抽签?方式选择对手。
年又一年,经验累加,伤病累加,看着自己从战无不胜,到胜多输少,再到如今输多胜少。
没有人喜欢失败,也没有人喜欢伤病,但魏央离不开这,仿佛旦停止了战斗,他就不再是自己。
路走来,他已经抛掉了太多?自己,这是仅剩的点了。
人体是有极限?。
又次被击倒在地的时候,魏央想到了很多年前,不是他最强大?那几年,而是他刚来宁州时候。莽撞无知的愣头青,只会套街头混混王八拳,不会有效地攻击,更不懂得保护自己,输得要多惨有多惨。
可那时候他就是能一遍又遍地从地上爬起来,直到对手眼神中的轻蔑变成尊重,直到那份韧性被龙哥看重,把他送进场机缘,个挖好的陷阱。
魏央的眼皮已经肿得快看不见东西了,他仰起头,看到易老虎居高临下?眼神。
他看着自己,目光中没有他期待?尊重敬畏,甚至连轻蔑都没有。
只有怜悯。
他在可怜自己。
这个眼神摧毁了魏央的全部斗志,裁判上前来读秒,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,只是默默躺在地上,听他读到十。
裁判宣布了易老虎的胜利,观众在欢呼鼓掌,魏央听到花琳琅正在焦急地安排医生和担架。
魏央闭了闭眼睛,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。
这真?不是他?时代了,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做出改变。
他从几年前就在不断地向兄弟们重复这件事情,无论他怎么说,他们都不能接受。
可直到今天魏央才现——原来最不能接受?是他自己啊。
“胜负是常有?事。”易老虎伸手把他拉起来:“你已经打得很好了。”
“我输了。”魏央拒绝了担架,自己扶着铁网走出八角笼。
“你没有输,”易老虎在他身后低声说:“你只是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