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琅天生一双形状狭长而骨相深邃的眼睛,和她清冷的性格一样是与生俱来的。可此时她身处闹市,周围的烟火将她的瞳孔映得熠熠生辉。舒琅看着卿念,眼里是最纯粹的温柔。
卿念在台上也看着舒琅。哎,她可真好看啊,卿念暗想,心底涌上细细密密的酸与甜来。
这样体贴漂亮,优秀得不得了的女孩子和自己的关系是如此亲密,想想就特自豪。
可是这样完美的女孩子,偏偏眼神不好。
卿念叹了口气。她心想,这算不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?
算。太算了!
可便宜死那大猪蹄子去了。卿念握拳,暗自吐槽道,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话里行间那点微小的酸妒心思。
卿念清了清嗓子,回到舞台中央的途中向舒琅晃了晃手机,她打算唱完这首歌就去和舒琅一起烤串了。
舒琅一直在台下关注着她,见状拿出手机一看,卿念刚才给她发消息道:
“想听什么歌?”
卿念掌心微震,舒琅很快回复了她。
“我的秘密。”
卿念讶然,朝舒琅看去,可对方这时已经转回身,重新投入到繁忙的摆摊工作中了。
卿念最近越发察觉到自己和舒琅在诸多方面上的差异,从性格到爱好,她们几乎没有一处共同点。换作平常在与人交往中,卿念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,朋友嘛,本就是求同存异,没必要非得强扭到一起。
可若是这个对象换成舒琅,卿念却没法不在意。舒琅与她似亲非亲,似友非友,她也拿捏不住其中具体,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对方一点,再靠近一点。
卿念的朋友并不少,从小到大一起爬树摸鱼,逃课划水,打牌撸串的,一大帮子人呢。
可那些发小与这个“发小”是不同的,那帮朋友管卿念叫念哥叫爸爸,但实际上大家都是平等的。而舒琅呢,对卿念直呼其名,还不准卿念叫她妹妹,不知道在两人称呼上折腾了多少回。
明明年纪更小,摆起架子来活像个管家婆。
但是这个小管家婆对她的体贴关照,是其他任何朋友都做不到的。季小柔和卿秋白对女儿可谓宠爱有加,却也从不曾给过这样细致入微的关怀。
卿念自然是很珍惜舒琅的,所以在发现对方也喜欢听邓紫棋时,才会这样开心的吧。
“……我心里的秘密,是我好像喜欢了你——”
卿念唱完最后一句,脸上微微有些发热。她自然是喜欢舒琅的,这份喜欢是一种珍惜,卿念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舒琅更完美的女孩子了。
“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参加黄金美食节,祝大家每天都吃好玩好,谢谢!”卿念说完感谢词,便一溜儿烟的奔了下去,像小鸟一样飞到舒琅身边。
“我来啦!”卿念穿上围裙戴上手套,笑嘻嘻的蹭到舒琅旁边,“辛苦你啦。”
舒琅抿唇笑了笑,指指旁边的小桌子:“你表演也辛苦了,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,这里有我。”
卿念确实有些跳饿了,她见小桌子上摆着一杯奶茶,旁边还有一个保温食盒,里面的烤串都是卿念最爱的品种。
舒琅摊前可谓人满为患,也不知是怎么抽出空来专门给她准备小零食的。
一串辣翅下肚,卿念的嘴唇都被辣得通红,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。卿念一连吃了好几串烧烤,觉得渴了,便去拿奶茶喝。
卿念没有耽误太久,随便喝了几口就回到了摊子前,让徐钧撤退了。
卿念挽起袖子,学着舒琅的样子将烤串打包放进食盒,加上几张纸巾和手套一起装进包装袋里递给顾客,并笑道:“你们的烧烤,谢谢惠顾哦。”
卿念没想到客人比她还要热情友好,一个个不停地夸她。
“啊啊啊谢谢,我都不舍得吃了!”
卿念笑着给她们每人又送了一串烤肠,换来一群小女生惊喜的尖叫。
“卿念你好好看啊,你以后在镜头前多笑一笑好不好!”
“好啊。”卿念把新的烤串摆上铺好,扬起手臂抹了抹额角的汗,对着她们灿烂一笑。
“念念我们喜欢你好久好久了,今天专门追到桐市来的!以后你多发一点微博好不好!”
“要发自拍!念念尽情发,年糕永相随!”
“要九宫格的!以前你每天都还写日记的呜呜呜”
卿念从前总是被网上那些无端谩骂所烦扰,才渐渐淡出了网络社交。而此时她被这样一份真实的温暖所包围着,这些粉丝们眼里都是最真挚热切的期待,卿念心里一点一点地敞亮了起来。
“行!”她爽快应道。
周围立刻欢呼声四起,要不是周围工作人员提前说过了不准合影,这些热情的粉丝估计都扑上来了。
舒琅和卿念两人分工合作,一个烤串一个打包,卿念忙得满头大汗脚不沾地,但心里是很开心的。
卿念笑盈盈的送出每一份订单。有人夸她好看,就笑得再甜一点儿,有人称赞烧烤味道好,她一高兴,直接加送几串,搞得顾客都怪不好意思的,本来就已经五折了。
“没事儿没事儿,过节嘛,大家吃得开心就好。”卿念豪气的大手一挥。
卿念两手忙着打包袋子,额头上的汗淌到了下巴,粘腻腻的颇有些不自在,她刚想低下头就着手臂蹭一蹭时,脸颊处便传来一阵冰凉触感。
舒琅正握着一块毛巾轻轻按在她脸上,帮她按去汗水。卿念的额角的碎发被她温柔的撩起,毛巾压着耳朵,一路向下按至脖子。
颈部肌肤最是敏.感,乍然被这阵冰凉侵袭,皮肤表面凉爽了,但原本那几分燥热却被按压下去,潜伏在了血管深处。
卿念愣了一下,对舒琅说:“你哪儿变出来的冰毛巾?”
“之前准备好的。”
卿念微微张开嘴唇,又不知道说些什么。舒琅为她擦汗的眼神是那样专注,卿念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,继续打包工作。
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叫宝贝,被她这样呵护备至,卿念的心情有点微妙,总觉得正常的相处模式不应该是这样的,可又不知不觉的已经习惯了。
只是在有时候,诸如此时会有片刻恍神,心想她们的关系是不是有点......姬姬的?就像昨晚看的那篇霸总冰山年下攻......
等等等等,打住!
卿念胸中猛地一震,迅速启动精神净化器,将脑中的黄波万顷全部赶走。
严肃文学害人不浅!卿念红着耳朵想道。
这时舞台上重新响起歌声,唱得明显要比卿念刚才专业多了。回头一瞧,原来是蒋意薇和方君梅姐妹俩。
诶,那她们的摊子呢?卿念踮起脚尖向另一边看去。
竟是章幼茹在那里接替她们摆摊,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。
不是说发烧么?已经入了秋的季节,晚上是有些冷的,章幼茹却穿着一件素白的半袖及膝连衣裙。
卿念心道一句壮士,趁大家都在看台上表演的空隙,拧了毛巾给舒琅擦汗。
“你自己出这么多汗,怎么不擦擦?”卿念看着她几乎全湿的鬓角,忍不住咋舌。
舒琅抬眸看她一眼,说:“等你帮我擦啊。”
卿念“噫”了一句,抖落一身鸡皮疙瘩。
章幼茹来的时候,其他嘉宾见到她,笑着打了个招呼也就完事了。卿念连唱带跳的吸引了一大波客人,三个摊子的生意都火爆得不得了,大家根本没工夫搭理她。
章幼茹在一旁吹了半天风,冻得瑟瑟发抖又不好意思上去和人搭话。正有些讪讪之际,便听得蒋意薇和方君梅喊她的声音。
章幼茹宛如听到了时代的召唤,喜不自胜的跑了过去,她本以为自己过去帮忙打下手,谁料这姐妹俩手把手教了她一会儿后,直接将整个摊子都丢给了她。
章幼茹根本应接不暇,连续烤坏了好几串,后面订单越积越多,虽然客人态度温和,但有镜头录着,章幼茹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起来。
还好后面来了个助理在一旁帮忙,她怕把衣服溅脏,就把烤肉的活儿扔给助理了,自己在一旁打包。
要不是为了增加曝光,谁要来干这种脏活儿累活儿啊,章幼茹看见自己的白色连衣裙上被油星溅了一连串的点点,差点没气晕过去。
她烦躁的剁了跺脚,听见不远处的热闹声响,忍不住抬头向舒琅那边看去。
这不看不要紧,一看差点没吓死她。
舒琅那个摊子前几乎是人山人海,连徐钧都在旁边给她帮忙。
……怎么会有那么多人?!
明明大家的食材都是一样的,怎么唯独舒琅就能吸引到这么多顾客?
章幼茹越发觉得舒琅这个人好像做什么都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,感到震惊之余,她心里又有点说不出来的酸意。
想起昨晚的事情,章幼茹看向舒琅的眼神里难免又多了些怨恨。
昨晚那番动作,节目组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。相比她,节目组自然是更偏爱卿念的,所以连带着对舒琅也爱屋及乌。
正是因为这样,章幼茹才对目前所发生的一切敢怒不敢言,正是因为这样,章幼茹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这样的讽刺。
舒琅和卿念被热闹的人群与声浪簇拥着,周围的客人一个赛一个的热情给面子,付了钱还赞美连连,彩虹屁的甜味飘得整个黄金广场都是。
“好吃,太好吃了!小姐姐叫舒琅么,我要关注你的微博!”
“什么小姐姐啦,人家是00后!”
“我的天呐00后都这么御姐了嘛,卿念对比之下真的好奶啊。”
“念念跳舞好可爱啊啊啊我老母亲落泪了!”
“念念等你们收工了可以和你合影吗?我们愿意等呜呜呜”
……
章幼茹很不是滋味的收回目光。她忍不住心想,如果当初她没有抛下卿念跑路,那么现在被爱屋及乌众星捧月的一定是她了吧。
哪里还轮得到舒琅这个路人甲。
章幼茹往肉上戳酱料的动作加了几分力,有些带着悔意的发泄。
卿念提出的表演才艺的方案确实奏效,今晚黄金广场几乎三分之二的人流量都经向了节目组的三个摊位。将近一百斤食材,她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处理,在这里一个多小时就卖光了。
卿念和舒琅这一组是卖出最多的,但是因为舒琅的优惠活动,她们的营业额也就比其他两组稍微高一点儿。
卿念和粉丝门合影互动完回来,舒琅正坐在椅子上休息。
舒琅的工作服脱了放在桌子上,她之前扎起来的高马尾现在松松的垂在后脑勺,掉了一些碎发在鬓边,剩下的搭在只穿了一半的牛仔外套上。
没有穿上外套的那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,被侧面打来的灯光映得雪白,她开了一瓶矿泉水在喝,仰头的姿势投射在地上,线条姣好的脖颈被拉得纤长。
卿念走到她身边坐下,桌上还有她之前没喝完的半杯奶茶。卿念拿起来喝了一口,奶茶放了这么久,早就没有了刚开封时的鲜甜,口感反而变得油腻腻的。
“喝这个吧。”舒琅给了她一瓶和自己一样的苏打水,调节酸碱去油腻。
卿念尝了一口,嘴里果然清爽多了。
舞台上,蒋意薇和方君梅还在嗨歌,底下有她们的粉丝举着相机和应援拍,就跟开小型演唱会似的。
卿念对舒琅说:“我觉得你唱歌特别好听,真的,不比她们俩差诶。”
舒琅笑了笑,说:“刚才唱的,你喜欢听吗?”
“喜欢!可好听了,我一进来就被你吸引了,”卿念忍不住雀跃道,“你这条件完全可以当歌手了啊。”
“你要是喜欢,偶尔唱几句你听听不就行了。”
“只唱我一人听那岂不是埋没你的才华,”卿念只当她开玩笑,便也打着哈哈,转而道,“不过说起来,你为什么要学导演啊?”
卿念虽六年不见舒琅,但偶尔会在长辈的交谈中听闻起对方,尤其是当谈及成绩的时候。
卿念几乎年年期末考砸,偏赶上家宴,家里长辈都在。这时总是季婉出来唱黑脸,有时候耳提面命劈里啪啦训完一通,还嫌不过瘾,就会搬出舒琅来。
“看看人家舒琅,语文数学英语考了多少多少……”
卿念被那些分数吓得不敢说话,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心想,小豆芽怎么这么厉害啊。
直到高二那年,家里长辈又提起了舒琅,只不过这次不是说她优异的成绩,而是感叹文化课这么好的孩子,怎么突然读了艺术。
一只脚都踏进清北了,却要跑去当什么……导演。
舒琅当时报考编导艺术的事儿在她学校引起了轩然大波,据说校长都找了她好几回,还联系她爸妈给她思想辅导来着,谁知这孩子油盐不进,已经下定决心了。
“清北未必适合我,我就想学编导,当导演。”
一溜儿领导老师都拿她没办法,宁忆慈特地从海城跑到桐市,第二天又从桐市回来,只无奈摇头:“这孩子早就拿定了主意,我也说不上话。”
卿念也一直很好奇,现在当着面,她终于忍不住问起舒琅这件事。
舒琅眉梢轻挑:“想知道?”
“想啊。”
“不告诉你。”
“……”卿念泄气的努努嘴,“没意思,连这个都不告诉我。”
舒琅默了默,在她头上揉了一把,说:“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以后,又是以后,”卿念哎呀一声,趴在桌子上,“你欠了我多少个以后啊,我都记不过来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