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周后,沉寂了许久的佟杉姗,方冷静下来,决意踏足夏至院探望佟陆陆。
早前佟陆陆无颜面对佟杉姗,一颗小心脏整日提在嗓子眼,生怕这个全书光环最大的女人黑化,把弱小的她咔嚓掉。
幸好,佟杉姗没有。
她是京城众公子心中的白月光,是那棵出淤泥而不染、濯清涟而不妖的荷,是万花丛中那株最清丽的独树一帜的美。
她性情温润,如水如阳,骨子里自带救赎功能,故没得黑化。
身着一湖色长裙,佟杉姗踏入夏至院,一眼瞥见与环纡苦苦对峙升官图的佟陆陆。
“陆陆。”佟杉姗莞尔轻唤,按下匆遽起身的佟陆陆,无奈轻弹她的脑袋,“你呀……我真真是拿你不得。我已不生气了,但丑话说在前头,我可没放弃。”
“姐,我是真不想嫁,也不会嫁,你且尽管将邹曲临拖走。”佟陆陆感动得眼泪汪汪,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。甭说一众男配,就连她都要拜在佟杉姗的温婉石榴裙下。
紧攥她青葱样的手,佟陆陆下嘴唇哆嗦着,为自己捡回一条小命而庆幸。
佟杉姗无奈,只好将她拥住,尽心安抚:“好了好了,我自是知道你不喜邹曲临,当他是哥哥罢了。”
环纡心头莫名浮起一抹烦躁,他举棋下子,落盘极响,“你再演,我便赢了。”
佟陆陆猛然转头,狂挠发麻的头皮,气得发昏,“靠杯,你就不能让让我?”
“不能。”
与女主角和好后,佟陆陆更是不会单独应邀,同邹曲临出去溜达了。且自有了环纡,她棋逢对手,就整日窝在夏至院,想方设法要在某一方面赢过他,好歹挣回一点面子。
她屡战屡败,屡败屡战,越挫越勇,可谓坚毅。
但究其原因,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能归咎于“看他不爽”。
邹曲临却不知所以,他想不透既然都已订婚,陆陆为何仍对他日渐冷淡。
他见过她开怀的模样,自能一眼辨出她的疏离。他寻她数次,均被春枝木然回绝。
莫不是,她在气他多装了几年的纨绔?
邹曲临苦恼啊,课业上、画布上,就连绘制的地形图上,都写满了佟陆陆。
而佟杉姗却恰恰相反,时常约他游玩,令他很是为难。
时光慢慢,大明九年,竹月溪风的夏日,佟陆陆及笄了。
一息风吹落院内榆树茂繁的绿叶,落于圆圆石桌,和着满院凋落的石榴花于地上打转。
乱红纷飞,出落得越发轻灵鲜妍的佟陆陆趴于桌上,睡倒落花前。
岁月清欢,年华初好。十五岁的少女静静酣睡,她的双颊清透微粉,芳沁袭人,衣香鬓影,竟难得地宁谧香软。
和煦的光照拂过自她嘴角流出的口水,晶莹剔透。
院中和谐,屋内焦灼。
环纡将信鸽送来的纸条烬于烛上,清透的双眸微虚,神情晦涩不明。沉闷的气氛笼罩,他亲眼见烛火中的余烬再无痕迹,遂启双唇:“后日丑时,解语楼。”
“是。”
昭云一跃而去,消失在佟府。
温存袭人的花气由院内飞入,流转于他的鼻尖。环纡整顿思绪毕,推开房门,方见趴在石桌上熟睡的人双唇微张,哈喇子流了一袖。
他怔怔凝眺,花瓣唇角不自觉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。
足音筑然,片刻折返,十七岁的少年默默从屋内寻来一薄毯,为佟陆陆盖上。
于对面静坐,他手握一卷书,目光却不在书上,眼底流过的柔和自己都尚未察觉。
风轻歌,云留痕,天地仿佛陷入亘古之境。
算一算,他在这夏至院,已待两年。他本只望图个清静,起初每日仅混日子,佟陆陆却总寻他麻烦,不胜过他不罢休。
她本身,就是个大.麻烦。
忽浑身上下猛地一颤,佟陆陆径自清醒。
她迷迷糊糊起身,右边脸因枕石桌过久,故印上一片凹凸不平的红。
拭去嘴角的湿润,佟陆陆左右晃晃脑袋,活动活动肩膀,快活地伸了个懒腰。
视线落于好似认真读书的环纡身上,她恍惚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他合上书,哂道:“申时,你是猪么?吃了就睡,且竟能睡如此之久,实乃奇观。”
佟陆陆侧头瘪嘴,于心里啐他一口唾沫,面上不理会他,起身便要进屋。
“你今日,不去解语楼?”破天荒的,环纡叫住她。
“不去,”佟陆陆仰天长叹,“从今日起,我要努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因为有天大的事儿,等着本小姐未雨绸缪。”
环纡不解:“你做了什么梦,竟一夕之间改邪归正?”
“呵,凡人。你懂个屁,时候到了。”
佟陆陆进屋,翻箱倒柜,拿出早前就准备好的大.麻袋,一应拖出来,活像个难民。
拎起地上麻袋,环纡探视一番,里面塞满了可以长久存放的吃食,这仗势,好似狗熊存粮过冬。
“你这是作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