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几日,白盏辛加大力度,开启了对燕氏势力明里暗里的双重打击。
对此,燕肇祯自然有所察觉,只是疑惑为何白盏辛会忽然怀疑他。共同征战三年,谋划十多年,他理应对自己是信任的。
于此,燕肇祯百思不得其解,只得将这团迷雾扣在另一个“人间迷惑”头上——佟陆陆。
这日,于正崇殿商议完政事的燕肇祯路过御花园,瞥见清清碧水潭上的那一座小亭,眱见亭内坐着两个人。
佟陆陆和佟杉姗。
双手背在身后,他摩挲着那块越发润滑清透的翠玉扳指,心内略有挣扎。
佟陆陆今日将佟杉姗接近宫,是为了请教她刺绣的事儿。
二人边下围棋边讨论,言笑晏晏。
“陆陆,你要绣什么呀?”佟杉姗心不在焉,略蹙秀眉轻柔问。
她执黑子,举棋不定,略显犹疑。她没想到自己琴棋书画样样艺绝,今儿个却在围棋上被佟陆陆压了一筹。
看来无论和六妹妹玩什么棋,都没什么胜算呐。
要怎么跟她解释呢……
佟陆陆随意下子,从怀里拿出之前随手画的样稿:“绣这个!”
“???”佟杉姗满面疑惑,“这是什么?成了精的蛋黄?”
“不是……”佟陆陆急了,她话还没说完,只见一人略施援手,帮佟杉姗下了巧妙的一子,竟略微扭转了当前几近明朗的局势。
佟陆陆忙不迭把图收入怀中,不满地抬头。
佟杉姗起身,退后一步,恭敬行礼。
“观棋不语真君子,你怎的还动上手了?”佟陆陆不满地抱臂道。
因佟陆陆如今身份特殊,故而燕肇祯只能点头代礼:“不如,由肇祯来替佟三小姐,完成与郡主的这盘棋。”
宣战的味道。
佟陆陆自称京城“棋王”,除了对战白盏辛,基本上一切与“棋”有关的东西,佟陆陆从没输过。
围棋这种高智商的玩意儿,虽然她早前不碰,但不代表她不会。闻燕肇祯所言,她忙揎拳掳袖,要和他一战:“来啊,谁怕谁?”
佟杉姗退立一侧观棋,只见燕肇祯接手了她的局,对决之间,二人很快打成平手,实力不相上下。
棋盘上的小小战争登时呈现胶着状态,佟陆陆认认真真对决,腿脚一应上了椅子,坐姿一会儿换一个,怎么都不舒服。
她时不时瞪一眼燕肇祯,对方从容不迫,心中所想从不浮于表面。
他每下一步,均能扼住她的咽喉要道,将她的小小套路窥得一清二楚。
这家伙下棋和他本人一般无二,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。
完蛋了……好像要输了……
佟陆陆紧咬牙关,绞尽脑汁,望着非黑即白的期盼,眼冒金星。
燕肇祯表面淡定,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却被他转了一圈又一圈:这个佟陆陆,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,与她对战,他不得不认真思量。
佟陆陆闷头苦思之际,他转眸望向静立在一旁的佟杉姗。
佳人幽香,如荷如兰。
她只静静站着,就好似春风拂过他的面颊,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喜悦之情。
真可谓是:
“不须耳鬓长厮伴,一笑低头意已倾。
飞花逝水初无意,可奈衷情不自持。”
喉结轻轻地上下跃动,燕肇祯目光紧盯住她,竟移不开了。
似乎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,佟杉姗转过头,朝他礼貌一笑,灿若春晖。
啪!
燕肇祯忽如梦初醒般转过头,便见不知何时来的白盏辛,正立于佟陆陆身后。他微倾下身,接过她手里的棋子,在佟陆陆经营了半个时辰的棋局上,一步定胜。
大意了……
燕肇祯望着那个因百密一疏而露出的不起眼破绽,抬眸对上白盏辛冰冷的眸子。
“燕王,你输了。”
燕肇祯淡淡轻笑,默默起身,恭敬行礼。
这已不是一个小小的黑白棋盘,它象征的是如今暗流涌动的政治。
白盏辛和燕肇祯,自此正式宣战。
白盏辛和佟陆陆,开始布下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,撒向沧海横流的朝堂。
这第一步,就是白盏辛忽然大发慈悲,允许佟陆陆每日出宫玩耍。于是,佟陆陆不辜负白盏辛的期望,日日迈入解语楼,与蝶风联手,先行用金钱收买了一些容易收买的官员,并于解语楼夜夜笙歌。
第二步,就是等,等一个出头的椽子。
燕肇祯有个隔了几重亲的堂弟,任职中书侍郎。燕侍郎前些年娶了个媳妇,长得闭月羞花但十分彪悍,活脱脱将燕侍郎教育成一个妻管严。
可这燕侍郎吧,放.荡不羁爱自由。他时常出去“偷吃”,更有甚者喝了酒,竟把青楼的小姐大喇喇带回家中。
这可把他家那母老虎气得,又是让他跪搓衣板又是面壁思过的。时间一长,燕侍郎心里就积攒了许多怨气。
可巧,他那母老虎也不是什么好角色,竟然公然给自家丈夫戴绿帽。
这还得了,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亮啊。
但燕侍郎又怂,不敢用这种丑事来烦燕肇祯,又不敢和妻子的家族对着干。
于是,这日早朝,燕侍郎就向户部尚书状告他的妻子红杏出墙,要休妻!
户部尚书一瞅,燕侍郎的妻子可是礼部尚书周大人的女儿啊,这事儿不好办,于是就直接上奏了。
这本来不是一个大案子,都是自家小事,随便哪个官员接手都行。但白盏辛闻言不禁狞笑,发自内心地骂这些人果然是蠢。
于是,他心情愉悦地问:“何人,能接手此案?”
朝堂之人,众人俯首帖耳、噤若寒蝉,不敢擅自接案。
马文青激灵地一思量,皇上这是要搞事情啊。
于是方上任,还没有任何政治成果的马文青,毅然决然站出来,字正腔圆:“微臣,可接手此案!”
到了这关头,苏大人又横出来插一脚:“陛下,马大人新上任不久,许多流程尚未熟悉,还是交给微臣吧。”
看来,苏大人进了敌营了。
白盏辛冷笑一声,阴戾道:“马大人新官上任,此等小案用来练手也无妨。”
“陛下英明!”
好了,这事儿轮到马文青手里,可是绝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他深谙皇上的心思,便硬是要把这件事往政治方向上疯狂地挤兑。
他发现燕侍郎的妻子可不仅是脚踏两条船,而是在一片湖的舟上愉悦地来回蹦跶,舟换舟。
她这枝红杏还长得挺长,一下子越出了不少道墙。
得知真相的燕侍郎,眼泪都掉了下来。
这还不只,这母老虎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。她自己快活,却不让燕侍郎快活。于是她除了派人监视燕侍郎,还搞上了邪术,喜欢夜观星象,卜算预知,妄图用窥探天机的方式窥探她丈夫何时何地会在哪儿戏耍。
但好巧不巧,有一天,这星象的位置,就移到了正崇殿的上方。
嘿哟,你说你这个女人,竟然敢妄加猜测正崇殿的星象?
你想做什么?你这是大逆不道!你这是要谋反!
马文青捏着嗓子细数她的罪状,不遗余力地给她扣上大帽子,言之凿凿:“陛下,这小女子单凭一己之力定不成事,既然她想谋反,那她丈夫也一定参与其中!”
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马文青就把燕侍郎抓起来,往死里寻找他要谋反的证据。
终于,有传闻说,燕侍郎还和燕王府的裴仁晟交好,于是马文青就带着人,风风火火来到燕王府,硬是要抓裴仁晟。
“莫名其妙,我又没做什么,你少给我扣屎盆子!”裴仁晟心虚又气急。
心虚是他的确在燕王手底下做了不少事,气急是现在查的事儿跟他没半毛钱关系。
马文青借题发挥,拈着颤颤地小胡子:“前些时日,有人告密说,你与燕侍郎在解语楼酒后大放厥词!大肆议政!口出狂言!酒后吐真言,你们二人一定在预谋谋反!”
“没有!”裴仁晟坚决不承认,甚至发自内心想揍这个表情欠扁的死老头,“你污蔑我!有谁能佐证?!”
燕肇祯冷静望向马文青,却见马文青昂起头,“啧啧”两声,了不得道:“还狡辩呐?那我就告诉你,当日,静娴郡主也在海棠阁!就在你二人隔壁,听得门儿清!”
哗,谁能想到,这事竟然有“准皇后”亲自做证?
裴仁晟百口莫辩,他转头望那燕王。燕肇祯其时眼中难得冒气怒火,指节捏的咯咯响。
白盏辛……这步棋,你下得着实出奇不意!
撞上马文青这犁庭扫穴、雷霆万钧的势头,以及那与白盏辛如出一辙的强盗逻辑,不占理的燕肇祯只得抛弃裴仁晟这枚才到手没多久,尚没焐热的棋子。
马文青做商人做了这么多年,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可真不是盖的。
本来,当初白盏辛复辟东秦,靠得基本是燕肇祯手下的将士,所以朝堂上至少有一半都是燕肇祯的人。
但如今因为一个起承转转转合的“红杏出了好多墙”事件,马文青一下子就逮着不少人的小尾巴,将他们统统丢进牢房,严加审问,狠狠过了一回嘴瘾。
于是一扯十,十扯百,整个京城的官员势力一下子干净了许多。
孺子可教也!
这华丽的一笔,白盏辛牢牢记在了马文青的功劳簿上,满意地将他擢升为太尉。
自此,白盏辛与燕肇祯的第一战,因了马文青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与天马行空的想象、关联能力,大获全胜。
要怪就怪不仅对手强大,队友还都是坑.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