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江文翰,江映瑶晒了会儿太阳。冬日的暖阳晒得浑身热烘烘的,出了一身薄汗。
江映瑶吩咐宫女,在房里备下热水,打算沐浴更衣。
她面子薄,不喜欢沐浴时有人在旁边看着,便遣走了宫女,独自关上房门。
水汽氤氲,如梦似幻。
江映瑶脱下厚重的棉衣,露出藕粉色的内衫。她把乌黑浓密的秀发放下来,披在背后,缓缓解开了衣带……
江文翰来的时候,萧霁得了手下的通报,匆匆跃下房檐。江文翰一走,他又马上折回来,照旧坐到他常坐的位置,随手掀开瓦片。
缝隙中,一抹白色的香肩映入眼帘。萧霁面色霎时通红,手一抖,瓦片落了下去,发出一声闷响。
江映瑶猛地抬头,隐约看到衣袖的一角,吓得叫出了声。
刺客。江映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闪过。
所幸她的衣服还没全脱。她抬手捞了件夹袄裹在身上,高呼着“抓刺客”,冲出了房门。
萧霁骤然看到不该看的一幕,心里有些发蒙,脚步慢了几分,来不及跃下房檐。他见江映瑶追出来,赶紧转过身,装作追刺客的架势。
江映瑶看到萧霁微微一愣,惊呼道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萧霁跃下房檐,站在距她三尺之遥。
“我正好路过,看到房檐上有个人影,便追了上来。”萧霁随口胡诌。
他的面色清冷如常,耳尖却微微发红。
江映瑶受了惊吓,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。不过,她瞥见萧霁的衣袖,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。
萧霁捏紧拳头,似乎想把手往身后藏,又生生忍住了。
这时,其中一名闻声赶来的侍卫灵机一动,冲萧霁躬身道:“禀将军,刺客往宫外的方向跑了。”
“追。”萧霁道。
他没同江映瑶多说一句,转头就跑。
江映瑶望着他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,拧了眉头。怎么说两人面上也是未婚夫妻,萧霁对她却仿佛比对一个路人还要冷漠。
不过,冷漠也好,省得将来纠缠不清。
江映瑶定了定心神,裹紧了衣袍回到房中。
深宫大内,敢大白天来行刺的必定不是普通人。她父亲一向保持中立,与宫里人素无恩怨。这个节骨眼,忽然冒出刺客来,只能是跟她的婚事有关。
莫不是有人不想江府与安王府联姻?江映瑶首先想到了颜贵妃。
颜贵妃与皇后向来不和。她是鲁国公嫡亲的孙女,风姿妖娆,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贵妃,直逼皇后之尊。
江映瑶记得,前世颜贵妃与皇帝的五弟端王结党,占了朝堂半壁江山。后来,她瘫痪在床的时候似乎听到下人们议论,说皇帝查到了谋刺太子的幕后元凶,正是颜贵妃与端王。两人双双被赐死。
前世自己嫁给无权无势的萧陵,颜贵妃或许不会放在眼里。可如今她嫁的是萧霁,皇后的亲外甥。若父亲倒向皇后,朝堂后宫的势力恐怕得重新划分。
想到了这一层,江映瑶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。当初她只是一心想要摆脱萧陵,没想到却无意中卷入斗争的旋涡。
宫里波谲云诡,不是久留之地。她的身子已经痊愈,还是尽快回到相府安全一些。
江映瑶当即收拾行装,向皇后娘娘辞行。
皇后的目中闪过一丝诧异,倒也没有多做挽留,笑着让她以后多来宫里走动走动。
江映瑶拜谢,坐着软轿出了宫门。
宫门的角楼上,一个白色的人影久久伫立,直到软轿再也看不见为止。
江文翰得知女儿突然回府,惊了一跳。他细细检查一番,发现江映瑶并无异样,才放下心来。
奉玥阁里很快热闹起来。秋玉带着初柔等人拿红纸剪了窗花,糊在窗纸上,又把屋里的蜡烛全都换成红色,在门口挂上大红灯笼。整个奉玥阁喜气洋洋、笑语不断。
腊月二十五,江嘉年回府,先去见了祖母和父亲,然后便来奉玥阁见江映瑶。
江映瑶嫁入安王府后,就没有再见过江嘉年,如今想来格外亲切。一听下人来报,江映瑶亲自走到院里迎接。
江嘉年九岁,穿了一身皂色的锦袍,外面围着一件黑色的狐裘。年纪轻轻,却已不见少年人的稚嫩,倒显出与江文翰一脉相承的稳重来。
江嘉年见到江映瑶,眸光闪了闪,恭敬地唤了一声“长姐”。
江嘉年从小都叫她“阿姊”。忽然改了口,定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。
江映瑶原本伸出去想摸他脑袋的手顿在半空中,良久才怏怏地收回,唤了一声“嘉年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