斜阳夕照,芳草点翠,一池芙蕖在烟波浩渺中摇曳生姿。
江映瑶与萧霁并肩候在沁园门口的莲池前,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拖得老长。指尖相缠,难舍难分。
相府的马车悠悠而来。江文翰带着江曼蓉与江嘉年走入园内。
“岳父大人。”
“父亲。”
众人一一见礼。
江嘉年咬了咬下唇,朝萧霁作揖,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“姐夫”。
萧霁展颜,拉过他,关心起了他的骑射。
江文翰与江映瑶相视一笑。
江嘉年是江文翰的独子,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。从前,江文翰怕钱氏误了他,狠心将他送进了宫里。母子缘薄的同时,父子也没什么亲情。这些日子,江文翰没少在江嘉年身上下功夫。每天亲自教导,亲自开解,父子俩关系亲近了不少。当然,也说了不少萧霁的好话。
江嘉年早慧,经历了母亲和姐姐去世的哀痛之后,成长了不少,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。他曾痛恨过萧霁杀了他母亲,可那一夜,他坐在萧霁的身后飞奔去安王府,袖中明明藏了一把匕首,却始终下不了手。也因为没有下手,他见到了姐姐最后一面。
江映琴的临终之语让江嘉年解开了心结。他的母亲和姐姐都错了。
他与萧霁之间的嫌隙已然形成,或许再回不到从前,但时间可以慢慢弥合裂痕。
说话间,一行人朝着园子中央走去。
殷氏款款而来。一袭宝蓝色的衣裙颜色正艳。她第一个先搂住了江嘉年。
“嘉年,你来了?母亲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炸稣鱼。”
“谢谢母亲。”江嘉年笑得一脸灿烂。
江文翰笑得更加灿烂,目光牢牢锁在殷氏身上。可惜,殷氏与众人一一亲切交谈,独独忘了他。
江文翰也不气馁,干笑着站在一旁。仿佛多看两眼,也是赚的。
江映瑶见殷氏与江嘉年似乎感情很好,露出讶异之色。江曼蓉悄悄附到她耳畔道:“大哥几乎每天都带嘉年来沁园呢。”
江映瑶一哂。带嘉年来探望殷氏是其次,最想见殷氏的人恐怕就是江文翰吧。也好,一家人就该团团圆圆的,无需计较地点是在沁园还是相府。
金乌西坠,华灯初上。
园子里树影婆娑,披红挂绿。一盏盏彩灯悬在枝头,光影似幻,平添几分朦胧的美感。
朦胧中,一只白兔灯笼从天而降。兔子扎得惟妙惟肖,红红的眼睛便是一支红烛的所在。江曼蓉一下子就被吸引,多看了两眼。
众人约好了似的悄无声息地退去。
待江曼蓉回过神,偌大的花园中只留下她与地上的影子。
“大哥,映瑶?”她唤了两声。
没有人应。安静得有些过分。
江曼蓉略微慌神,扭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。她一回头,就撞进了一个强硬而温暖的怀抱。
暮霭沉沉,灯光晦暗,分不清是梦还是真?
“宏程?”江曼蓉盯着曾印刻在灵魂深处的容颜,唤出了珍藏于心的名字。
来人一手桎梏着她,一手抚上她的侧脸:“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。”
江曼蓉握住他的手,贴在自己颊边,闭上了双眼。她多么希望这一幕是真的。
这一幕当然是真的。
下一瞬,她就反应过来,慌乱地抽走了自己的手。
她的一举一动,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段宏程看在眼里。她居然嫌弃我?段宏程因为多年的气恼,刻意曲解了她的意思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江曼蓉挣脱不开,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。
段宏程冷冷地睥她一眼,违心地挤出一句:“当然是来跟你算账的。”
躲在树丛后面的众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。分明在意,分明思念,却偏偏要装作狠心。
“将军惯会说笑。你我之间,还有什么账要算的?”江曼蓉眸中闪过哀伤,让人看一眼就无比的难过。
段宏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口,无端痛了起来。这么多年了,他还是会被她牵着鼻子走。段宏程对自己的心软深痛恶觉。
“你说过等我回来成亲的,为什么嫁给别人?”段宏程刻意用最冰冷无情的语气说了出来,气息却不自觉地颤抖。
江曼蓉睁大眼睛看他,复又垂下眸子,苦笑一声:“不是将军先送来的绝情书吗?”
“什么绝情书?”段宏程蹙眉。
“天长水远,各自安好。将军亲笔,曼蓉绝不会认错。”江曼蓉腮边坠下两颗泪珠。
“胡说。我没写过。你别冤枉我!”段宏程暴怒,捏住江曼蓉的双臂,力气大得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