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两人面前站定。
彭贞抬头一看,立马觉得自己应该消失。
是二表哥。
琼珠也抬头,与萧武对视。
萧武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圆领袍,白玉冠束发,说不出的俊朗清逸,他看了一眼后面的阁楼,办戏谑道:“怎么,这地方这么好,真的舍不得走了。”
说话间,萧武瞥了彭贞一眼。
彭贞立马点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头,趁着琼珠走神,提着裙子一个人先出去了。
琼珠没留意彭贞,注意力都在萧武身上,忽然,她脑子里那根弦搭上了,脱口而出:“是孝道!”
……
萧恒原本是和萧武一起留在这里守着琼珠的,得知外面又有人在嚼舌根,企图往今日的赔罪宴里头又掺点屎尿膈应人,萧恒就先过去了,只让萧武在这里守着琼珠,她一出来就带她走。
此番,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,萧武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:“你说,母亲心里真正害怕的,和孝道有关?”
琼珠重重点头:“是薛叔父刚才提点我的。”
她不提还好,一提萧武就皱眉:“你等等!”
他对着天翻了个白眼:“薛叔父?谁准你这么亲热的喊他了?他是你什么人啊!”
琼珠没想到他岔开话题,一时间也被带偏:“什么、什么是我的什么人,难道不是我的什么人,我便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?”
萧武冷笑:“礼貌?你糊弄谁呢?你往薛仙阁那阁楼里一进一出,就跟变了个人似的!薛仙阁那个阁楼里藏得什么?你好歹有点层次啊,这么就被他收买了?”
琼珠生气了:“你这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!什么收买不收买的。”她把手伸出来,大大方方亮给他看:“你看我拿什么了!薛叔父是真的好心好意让我来开开眼界,你别思想龌龊看什么都龌龊!”
萧武一点也不想和她吵架,见她真的生气了,立马偃旗息鼓,温声软语:“别、别生气啊。我是那个意思吗?薛仙阁这个人和母亲有旧怨,我是不相信他会真的帮安王府什么,说不定他乐的有人在今日言语挑拨,故意气气母亲也好。安王府受舆论压力,想不接受都不行。再者,你就不怕做一个薛叔父,又一个薛叔父,母亲听了不高兴吗?”
琼珠微微晃神,又想到了薛仙阁说的——
你所敬爱的那位安王妃,何曾在意过我叔侄与她之间到底有没有恩怨,又能否放下恩怨呢?
她在意的,薛槐已经说清楚了。
大缙重孝,是孝道。
她的思绪被拉回来,严肃的看着他:“若我给你讲个故事,你或许就知道,薛仙阁未必是在胡说八道。”
到底不是闲聊的时候,琼珠和萧武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下,她用最简练的话,跟萧武讲了多年以前,安王妃烧砸宣城郡白家祠堂的事情,这里面,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那个帮她出气的顾家女郎。
萧武的表情,肉眼可见的从平静变为震惊。
好半天,他才艰难道:“你说……当年母亲曾经回过宣城郡白家,打砸祠堂,火烧先祖牌位和牌匾?而帮她的那个人,是当年洛阳城的大族顾氏七娘?”
琼珠神情凝重:“你也觉得不对劲了是不是?放在外人来看,家中儿女竟然敢将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烧毁,甚至连赞颂先祖的那些牌匾也销毁,这是逆天的不孝,处死也不为过。可是当年,安王妃不仅做了,还做的白氏不敢反抗,做的时候无声无息,无人外传渲染。”
“原本我没想到这一点,但你细细品薛叔父刚才的那个提示,再想想,安王妃一直和白家人形同陌路从不来往,如今不仅将白家人接到府中,还频频忍让,是不是很奇怪?”琼珠怕他不理解,又道:“若王妃是真的难以割舍血缘亲情,真心真意的要弥补善待白家人,你觉得会是现在这般不冷不热的样子吗?我是个外人,王妃待我尚且都用心至极,你比比!”
萧武心想,母亲待白家人的用心,的确还不如琼珠的十分之一。
琼珠忧心忡忡:“若要安王妃与孝道牵扯在一起,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情,我且作个肤浅的猜测——会不会是,当年的事情王妃做的看似滴水不漏,其实,还是被白家人握住了什么把柄?”
萧武微微抬手:“且慢,你刚才还说了一人——曾经的洛阳大族顾氏女,排行第七的顾七娘,若以我母亲当年的本事,肯定没办法把这么大的事情给瞒下来,唯一的可能,是那个顾七娘帮了她!可是顾氏一族,多年前就被全部诛杀流放,所以……那个维护母亲的顾七娘早就不在了。”
琼珠与他对视,紧跟着道:“当年的顾七娘有钱有势,想让白家人闭嘴,压下此事很简单,她自己就是一个威慑,但是顾七娘早就不在了,对白家人来说也没了威胁!时隔多年,早就没人知道真正的真相,也没人在意!”
萧武:“对,就像春喜宴上那样,薛仙阁信口污蔑,若非你和钟妃娘娘站出来作证,多的是人乐于看安王府被泼脏水,看这场戏。若白家人在这时候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,有关于顾家的那一部分,会像春喜宴上一样被人刻意不提起,那整件事情,就只剩下母亲忤逆不孝烧毁祠堂!”
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,那个叫做真相的东西好像就要从心头喷涌而出,眼看着就要绘出完整的故事。
忽的,萧武眼神一凝,略带审视的盯着琼珠:“等一下。”
他移开一些,正色道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