琼珠乖乖的起身推出去,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。
乐勋抬头看她,少女的脸上带着坚韧与认真:“在琼珠心里,父亲母亲,哥哥嫂嫂,都是我最亲的人。”
她像是攒了许多话想说,临到嘴边又口拙,说了这一句后再说不出别的,最终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出去了。
等到琼珠离开,乐勋看向屏风后面:“她走了。”
屏风后越过一个纤瘦的人影。
怜氏走到乐勋对面坐下,一只手搭在矮桌上,指尖轻轻点着桌面,“你的茶什么时候能煮好。”言下之意,像是在等着他的茶,不为别的。
乐勋笑了笑,继续煮茶。
夫妻二人沉默片刻,怜氏率先开口:“她是怎么知道的?”
乐勋一脸无辜:“刚才也算证明,不是我告诉她的。”
怜氏撇他一眼:“我没说是你。”
乐勋淡淡道:“知道过往的人不止你我二人,能猜到一二的大有人在。”
怜氏眉眼一抬,多了几分凌厉:“李子肃?”
乐勋做出恍然的模样,“若是他的话,就有几分可疑了。你等着,我这就将他叫来问一问。”
“去哪?”怜氏抬手一拦:“继续煮你的茶。”
乐勋含笑道:“不想问问子肃,何故让琼珠知道这些,胡思乱想?”
怜氏想了一下,摇摇头:“她既然这样以为,就随她吧。”
乐勋将茶递给她:“我也觉得琼珠这样以为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怜氏:“什么意思?”
乐勋喝了一口茶,润润喉,缓缓道:“与其眼见亲生母亲丢下自己没有一日仔细照看陪伴,倒不如当做养母来看,至少多一分感激,少一分怨怼。”
怜氏没说话。
乐勋又说:“可是若是琼珠,我觉得她未必会怨怼。你不希望她想的太复杂,我又何尝希望你顾虑的太复杂?她都明白,只是在有些事情上因为年轻,所以会轴一些,逆着你些,但本意是好的。”
怜氏看着他:“那你呢?你不愿我们多想,你想的又少了?”顿了顿,又说:“琼珠今日的表现,是不是叫你有些失望?”
乐勋挑眉,语气平常,“意料之中。”
他是真的坦然:“想一想,她可真不愧是他的女儿,即便他不在了,她也袭了他的性子跟我对着干,别看这丫头从小乖巧听话,其实啊,与我是半点父女间的亲昵都没有。”
乐勋点到即止,又话锋一转:“那你呢?她既然知道,恐怕早就将你当养母看待,你心里又舒坦?”
怜氏换了个坐姿,少了几分人前的凌厉与冷漠,多了几分只有在乐勋面前才有的慵懒,从前穿惯了的广袖华服变作了如今的窄袖练装,双手拢袖的习惯,变成了环胸抱臂。
“无所谓。”她垂眼看着面前的茶:“我对她唯一的期许就是好好活着,不要活的让至亲之人失望,让自己失望,既然如此,生母和养母又有什么区别?”
乐勋可不这么看:“那你知道她胡来,还生那么大的气?不想她嫁过来,我也有办法,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。”
怜氏的眼神沉了几分,语气带了情绪:“生气?呵……”
生她养她,育她护她,到头来兜兜转转,两条腿硬了,哪里不好跑,竟跑回了洛阳。
不生气,就是想把她的腿打断。
怜氏弯唇一笑:“有什么好气的,总共就生她一个,打死了就没了。不气,不气……”
乐勋叹了一口气,“稍后宫宴,我会让乐清看好她,这次不会再让她胡来。”
怜氏沉默几许,最终点点头算回应。
……
百樱国此次来缙,可谓是气派十足,上一次有这样的排场,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,如今的女君在那时,还只是一个公主。
琼珠跟着父亲和母亲进宫,老老实实的缩在嫂嫂身边,悄悄打量着百樱国女君和公主驸马。
百樱女君气度非凡,虽为女人,但与天盛帝站在一起时,威仪不减半分,她身后的公主样貌出挑,驸马也是仪表堂堂,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。
宴席之上,女君主动举杯:“此次得缙国大礼,令小女在婚礼上能以妙音添喜,本君对缙国深感谢意,这一杯敬国君。”
天盛帝与皇后举杯回应,群臣也纷纷举杯作陪。一旁的百樱国公主饮下酒后,侧首对身边的驸马说了什么,两人相视一笑,公主的眼中带上几分得意与傲然。
“大缙幅员辽阔,珍宝无数,贵国公主大喜,又是好乐之人,几本乐谱珍本不过是聊表心意,女君不必多谢,再者,百樱历来擅乐,每年亦有名师前往缙国授课指点,宫中乐师不乏有受教于贵国者,且当做是互通有无之举。”
太子轻轻点头,朗声道:“女君举国好乐,大缙深藏珍本,这是互补之相,其实不止乐事,两国之间若能将此互通有无之举蔓延扩大,涉入各方,必然能再创盛世。”
百樱女君浅浅一笑,“此话有理。”
酒过三巡,宴席的氛围已然松活开来,亦有不少缙国朝臣向女君敬酒,就在这时,百樱公主缓缓起身,对着天盛帝一拜,柔声道:“国君所赠珍本,晚辈十分喜爱,幸得驸马相助,已将珍本再行完善,若国君不嫌,晚辈愿将珍本演奏,为席间助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