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处有灯谜,还有很?多的小礼物,猜中了灯谜的,宫人会按照灯谜的难易程度发不同的小礼物,周玉雁此刻正带着几?个孩子往这边走。
她今日换了一身新的宫装,宫装颜色偏深,越发衬得她肤白如雪,高挑纤瘦。宫装刺绣的丝线似有七彩莹光,在细密针脚的交织之?下,衣袖上绽放出大朵的牡丹,被宫灯映照,恍若夜里的精灵一般,难以移开眼眸。
好看,真的好看。
人本就长得好看,这身衣裳配的更好。
明廷坚对女人没?什么研究,但是恕他直言,同样是过了双十年华步入老女人的行列,周玉雁完全?可以吊打在座年满二十五的妇人,她这个样子,卸下发髻扎几?个小辫儿出去骗人说?自己十六岁,一骗一个准。
忽的,周玉雁眼眸流转,望向明廷坚这一处,明廷坚心里还在哼笑,想?提醒敬秋池别在这个女人面前出丑失态,不想?一扭头?,敬秋池早已经垂眸拱手作拜,姿态恭敬地不得了,反观他,直挺挺的站在这里,和敬秋池的识礼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。
从品级上来说?,周玉雁到底还有一个公主的封号,明廷坚后知后觉的对周玉雁行礼,周玉雁颔首一笑,径直朝前走去。
明廷坚唏嘘无比,相当日刚刚碰到周玉雁的车队时,他还吓了一跳,猜测她是被休了遣返回?来,谁能知道,她竟有如此本事,已经给自己翻了盘,风光一如从前呢?
“秋池啊,这个女人呢……”明廷坚的感慨还未发出,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扫过,敬秋池竟然直直的追了上去。
明廷坚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,目瞪口呆的看着敬秋池离去的背影,好半天没?有回?过神来。
……
“周玉雁,这边!”孟云娴一眼就看到了周玉雁,远远地朝她招手。
周玉雁顺着声音望过去,果然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周明隽,还有周明隽换一牵一抱的两个孩子。
有那么一瞬间,周玉雁有些晃神。
好像回?到了孟云娴刚刚回?到京城那一年的元宵节。
那日的猜灯谜,她也是被周明隽假公济私的带到灯池边上,猜谜逗乐,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荣安侯府的一双弟妹。
那时,她与昇平也是坐在微观山亭中看着这个小姑娘笑容明媚,招人怜爱。
一晃眼,眼前还是四个人,只是孟云娴的弟弟妹妹,变做了她的一双儿女。而她来此,却再没?机会与昇平一起坐在微观山亭里俯瞰宫中景象,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了。
刚才?路过微观山亭,她以为自己会上去坐一坐,可其实只是稍微靠近些,便?已经喘不过气来。
回?忆与愁绪,果然不是靠理智能镇压的东西?。
周玉雁看到故人,心里很?开心。芙蕖、锦葵和翟枫看到小伙伴,一样也很?开心,隔着老远就在晃悠铃铛,那一头?,周莳和周羽接到讯号,纷纷掏出自己的小铃铛,周玉雁甚至觉得,他们今晚可能一句话都不用对彼此说?,摇摇铃铛就足够沟通了。
几?个孩子很?快凑在一起,蓝秧和孟云娴的婢女绿琪一同照顾几?个孩子,留她们大人在一起说?话。
孟云娴:“不要骗我,我知道你猜这个很?拿手,不如我们比一比?”
周玉雁扫了一眼孟云娴身后的周明隽,心道这位殿下眼睛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,这个傻姑娘完全?没?有参透自己夫君想?要独处的愿望,还想?拉着她来掺和,她是答应下来膈应膈应这位殿下好呢,还是识趣的走开比较好呢?
“若要猜谜,不知长公主愿不愿意与下官一同组队。”
陌生?的男人声音传来,周玉雁意外的回?过头?,就见一个清隽的男人走了过来。他面含微笑,如沐春风,极为识礼的行礼作拜。
不等周玉雁询问来人,孟云娴已经认出他:“是敬世子。”
敬世子,姓敬,又与荣安侯府走得近,那定?是与荣安侯交好,顶替荣安侯辅佐永庆帝的德远侯府世子爷了。
孟云娴对敬秋池不算陌生?,毕竟当年爹爹闲赋在家时依然能探听到外面的消息,无比灵通,也是有敬家相助。
比起孟云娴的热情,敬秋池就淡了许多,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昭王殿下,对昭王妃一拜:“见过昭王妃。”
周明换懒懒的开口:“原来敬世子也好猜谜,不如这样,敬世子与平阳长公主组一队,我与王妃一对,来一比一比。”
敬秋池失笑。
这个昭王殿下,对昭王妃的霸道占有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坚持,不就是想?趁这个功夫,将他和平阳长公主打包送走,不要耽误他们夫妻二人猜谜玩乐吗?
敬秋池能看出来的,周玉雁又怎么会看不出来。她心想?,与其动辄回?想?起从前的事情,找点事情做也无不可,便?欣然容易:“不知敬世子是否有意一同猜谜?”
敬秋池当即道:“荣幸之?至。”
于是,猜谜的比赛就开始了。
说?是比赛,其实就是分开了来猜谜,最后再比一比谁猜的多,谁的奖赏最多。
敬秋池跟在周玉雁身边,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猜了些浅显的灯谜,简单的就像是在吃饭一样。
敬秋池很?有眼力劲儿的拿过所有的奖赏抱在怀里,微笑道:“长公主聪慧,在下佩服。”
周玉雁一点也不跟自己来虚的:“都是些浅显的,敬世子不也张口就来吗。”
敬秋池笑意加深,忽然指了指远处人少的灯池:“那一处的灯谜更难,奖赏更不易赢得,不知长公主愿意不愿意与在下另开一局,比一比谁猜的更多。”
周玉雁正要回?答,又有一人过来了:“长公主和敬世子好雅兴,既然要比,两人比也是比,三?人比也是比,不知介不介意在下一同?”傅修宁今日着了朝服,长身玉立俊朗非凡,他往那里一站,更胜一般王公子第的贵胄之?气。
敬秋池眼神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傅修宁,笑笑:“傅大人也喜欢猜谜?刚巧,我们正在于昭王夫妇比赛看谁猜的多,傅大人不妨也寻一个女伴组队,我们三?队来一场猜谜比赛。”
傅修宁已经慢慢走了过来,他双手负在身后,走近时,伸手随意的捻起一张灯谜纸,笑道:“这个敬世子就不动了,下官天生?喜好猜谜,一人足矣,更何况……”
他的眼神从周玉雁身上扫过:“长公主手中什么好东西?没?有,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小玩意儿,两人比还是三?人比,有什么区别吗?只是怡情而已的小游戏,何必这样严肃较真呢。”
敬秋池没?说?话,只是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傅修宁,傅修宁不遑多让,迎上了敬秋池的这个眼神,丝毫不退让。
嗒。两人中间响起了一道落笔声。
负责这一片灯池的宫人拿过周玉雁刚刚写好的谜题答案,笑道:“长公主才?智非凡,这道题好几?位姑娘都没?猜对呢!”
两个男人一愣,望向站在中间的女人。
她显然完全?没?有被刚才?的氛围困住,只见她唇角微翘,拿过自己的第一件战利品——一条手编的彩绳,上面缠了一颗金珠。
她笑着晃晃手里的东西?:“不是要比吗?我可先?赢了一局了。”
傅修宁看着周玉雁,忽然大大方方的把手伸出来:“不知长公主能否将这头?彩赠予下官?”
敬秋池猛地望向傅修宁,不满的眼神似乎想?在他脸上写上“厚颜无耻”四个大字。
周玉雁一脸的不解:“为何要送你?”
傅修宁眼睛都不眨,缓缓道:“礼尚往来,不对吗?”
周玉雁的眼神一动,似乎是听懂了这话外之?音。
她拿起手里的手绳:“想?好了,你要的是这个?”
傅修宁看着她的手,纤细白嫩的手指捻着一根嵌了珍珠的彩绳,倏然一笑:“眼下只能要这个了。”
敬秋池的眉头?拧得紧紧的,防备的看着傅修宁。
周玉雁轻笑一声,扬手一抛,傅修宁一把抓过,只听她道:“你说?的,你只要这个。”
手绳明明才?在她手中逗留片刻,却像是已经沾染了她的香气。
傅修宁拿在手中,无奈一笑。
他只能要这个,却并不是只要这个啊。
抬头?时,周玉雁已经绕去别的花灯下猜谜,一旁,敬秋池敌视的眼神十分的明显。
“都说?傅大人敢言敢为,今日一见,这是不同凡响。”
傅修宁不甚在意,对着他抱拳一拜:“承让。”
他显然对敬秋池没?什么话说?,一句敷衍之?后,也优哉游哉的去找别的灯谜猜,虽然他没?有厚颜跟在周玉雁身边,但始终保持着三?四个灯笼的距离,一旦周玉雁离开去别处,他也会很?快猜出来然后跟过去。
敬秋池抿着唇在高难度灯谜区转了一圈,确定?这里的灯谜的确比旁的要更难,敬秋池对着宫人冷冷道:“这算什么难度,就没?有更难得了吗?”
宫人瞧着一脸不爽的世子爷,茫然无措。
明廷坚似乎是很?无聊,没?多久就追着过来了,他看着这三?人扎堆在一起猜谜的样子,仿佛是见了鬼似的。
趁着傅修宁追着周玉雁转战下一个,敬秋池因为慢了一拍落了单,明廷坚趁机凑了过去。
“秋池,你这是干什么?”明廷坚神神秘秘的堵住他:“我说?你怎么那里有麻烦你就往哪里凑呢?别说?我没?提醒你啊,进来京城里面盛传的消息,你怎么着也该听过了吧?”
敬秋池神色淡淡的:“不知道你在说?什么。”
明廷坚“啧”了一声,“你别不听劝,仪国公府的事情就发生?在眼下,我说?的都是正经事,没?有框你的意思。”
敬秋池终于放弃继续猜眼前的这道谜题,转头?望向明廷坚:“你到底想?说?什么?”
明廷坚:“我说?什么?我让你离那两个人远点!”
敬秋池扯扯嘴角,并不表态。
明廷坚有点捉摸不透他的这个态度,见他转回?去猜中了这个灯谜,又要跟上去猜下一个,明廷坚一拍脑袋:“得,我管不着你了!等你被那个女人坑了,可别来找我哭诉!”
敬秋池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,径直走向周玉雁的方向。
明廷坚脑袋都要摇掉了。
敬秋池追上昇阳和傅修宁的步伐,且主动的隔在了昇阳和傅修宁之?中。三?个人站在一排看灯,敬秋池心中一动,忽然道:“今日元宵宫宴,还有外国使臣前来。听闻使臣在两日前就已经于馥园下榻,长公主这几?日可去过馥园?”
敬秋池问的是周玉雁,但几?乎是同一时间,傅修宁和周玉雁同时望向他,一个眼神淡然,一个眼神冷然。
敬秋池并不在乎傅修宁的态度,他认真的打量着周玉雁的表情,似乎不想?放过她任何一个因情绪而催动的微小神情,可是周玉雁像是在听一个和自己没?有关系的事情,回?答都回?答的很?利索:“这几?日在王府忙着年后的事情,并无闲暇去馥园吃喝赏玩。”
这话一出,敬秋池不知道该更紧张还是更松一口气。
周玉雁是和亲公主,没?有人会觉得他的这个问题真的是在问她有没?有去馥园耍玩,他问的当然是她有没?有去馥园见羌国使臣!
可是周玉雁的这个答案显然是在顾左右而言他,敬秋池在心中暗暗猜测,和亲之?事黄了的流言,应该是真的没?错了。
她这一次回?来,是被休弃了。之?所以在事情传开之?前册封长公主,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,代表皇家表一个态度,就像他现在这样,明知周玉雁的回?答不是正对他的问题,他也无法?继续追问或者纠正。
……
今夜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候,藻吴宫中,欣妃将三?皇子的衣裳整理了一番,耳提面命道:“历来元宵宫宴都有灯谜大赛,今日你不要去招惹别人,更不要抢出风头?,你只要乖乖猜谜题,不要比旁人更落后就够了!”
周承安经过之?前年节宫宴之?事后,被欣妃好一顿训斥,他心里不甘心,便?说?漏了嘴,欣妃这才?确定?是真的有人在挑拨自己的儿子,让他生?了戾气,然后才?会在宫宴上说?出那样的话,攻击周湛。
欣妃都不知道该庆幸周承安没?有因为被挑唆创下大祸,还是担忧已经有人盯上了与他们母子。
思来想?去,欣妃决定?和儿子语重心长的谈一次,现在她对儿子没?有什么大的希望,只希望母子两人长长久久的活下去。
因为,活着才?有希望!
当周承安崩溃的答应她,一定?不会随便?乱来,一定?会好好的认真的猜谜,不出风头?不吵架,欣妃才?稍微放心一些,与此同时,她又生?出了一个新的想?法?——眼下有人已经把他们母子当做了杀人的刀子,她恐怕是防不胜防。
如果自己没?有能力保护自己,平平安安的活下去,那么现在开始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投靠一下怎么样呢?
几?乎是这个想?法?刚刚浮现,欣妃的脑子里就出实现了平阳长公主盯着她时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欣妃一个激灵,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。
不行!怎么能找周玉雁呢!她那么可怕!
不行,再想?想?……再想?想?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