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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、貌美的琴师(二十)(2 / 2)


书案背靠屏风,几卷竹简随意摊开,一旁毛笔搁置在笔架上?,墨迹初干。案旁一盏烛台静静燃烧,火星跳动在屏风上?,别有一番意境。

屋内只燃了这?一处光源,房间?四角的暗处竟显得有些?光怪陆离,诸多话本中?的神鬼精怪的传闻故事在阿树脑中?涌动。

她稳了稳心神,走至书案前转过身,抽出袖中?画卷,展颜笑?着问:“我刚画了一幅画,你想看看吗?”

顾锦之走近,站在她身旁:“乐意之至。”

阿树将画递给他。

趁着顾锦之展开画纸的时候,阿树微微矮了矮身子,手掩在袖中?悄悄伸向书案上?的烛台。手指灵活地避开燃烧的烛焰,反手握住灯柄,紧紧攥在手上?。

画中?人身形看起来很像顾锦之,举手投足风姿翩然。作画之人落笔错落有致,似乎将诸多复杂的情?感倾注在画中?。

只可惜画上?公子没有五官,无法再多地揣测画家的心思。

阿树解释道:“先前答应过你的画,今夜无聊就随手画了几笔。”

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两?人间?的距离,小?小?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
然后,暗地里慢腾腾举起烛台。

为了掩盖衣料摩擦的声音,她没话找话地同顾锦之闲聊。

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?鸟,毛茸茸软乎乎的,清脆动人:“这?是我从?小?到大第一次见到北方风雪,每日早晨起来,看见院子里厚厚的积雪,屋檐上?挂着晶莹的冰凌,有时候伸手还能接住一片雪花,很神奇呢。”

阿树悄悄观察顾锦之的表情?,见他似乎很专注于她的画,就转了个语调,软软地撒娇道:“就是北风太烈了,总是吹得我脸疼。”

顾锦之闻言,抬眼看向阿树的脸庞。

女?孩面容精致娇俏,雪肤细腻,眉黛春山,秋水剪瞳,映着室内氤氲的暖光,显得格外温吞无害。头发随意半绾起,鬓发松散随意。她弯着眼仰头瞧他,眉眼间?尚存几分稚气。

被这?样一双溢满情?意又天真无邪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,顾锦之不禁晃神了一瞬,他微微抬了抬手,想去触碰阿树的脸庞。

趁着顾锦之走神的瞬间?,阿树突然出手,用力将烛台扔到他衣襟处。

接着,立刻倒退几步避开。

滚烫的蜡油顺着衣襟流进去,烛芯燃着的余火将脖颈处裸露的皮肤烫出一大片红痕,但在接触到衣物布料时顿时熄灭。

看来他的衣服挺防火的。

阿树失望地垂了垂眼。

她本来想直接扔到他脸上?的,但方才两?人站的距离太近,顾锦之又太高,她的手臂施展不开,只能扔到他衣领微微开口?的地方。

不过当看到他衣襟内被烫伤的位置,隐隐显现出一片片鱼鳞模样的东西时,阿树也不太失望,她仔细瞧了几眼又迅速挪开视线,在心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。

一时静谧。

屋内再无光源,只有窗外莹莹月光洒进来。

阿树夜不能视,但她努力眯起眼凝神去看,果真看见一片片冰蓝色的鱼鳞密布在顾锦之的脖颈处,于黑暗中?闪着冷光,看起来十分坚硬锋利。

“不好意思,刚刚手抖了一下。”阿树歉意地弯了弯唇,努力展示极大的诚意。

然而小?公主并不知道,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在黑暗中?控制表情?,去完美地掩饰神色间?明显的随意和不在意。

女?孩眉梢间?满满的无所谓的态度,和她站的远远地看着他身上?一片狼藉的模样,狠狠刺痛顾锦之的心。

他闭了闭眼,掩盖住意外突变时暴露出的幽蓝瞳色眼珠,暗自运气,去恢复皮肤处长出来的鱼鳞。

然而他体内的灵气匮乏,无法快速复原,只能强行忍着脖颈处火辣辣的刺痛感,硬生生地逼着鳞片消隐在皮肤表层,留下一块赤红的伤疤。

前日在禹城去救阿树时,顾锦之已经消耗了他为数不多的灵气,因此他撤去了平日护在周身的灵气防御,慢慢调养生息。化成人形后的鲛人格外畏惧炽火,身上?的辟火衣也不能挡住全身,才使他此时被烫伤现出鱼鳞。

顾锦之神色有些?慌乱,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异于人类,像一个长满鳞片的异瞳妖怪。

但是,他不想吓着阿树。

顾锦之运气平复呼吸,伸手拉平衣领掩盖住脖颈处的伤痕,走近阿树小?心地扶着她坐在书案前的矮凳上?。他知道阿树夜不能视,会感到害怕。

黑暗的房间?中?,他的声音平稳温和,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,淡淡地出声安慰道:“阿树不要怕,我去将内间?的蜡烛点燃,你坐着别动,小?心磕碰着了。”

阿树没有说话,乖顺地任他牵着坐下,视线空空的落在前方,直到顾锦之捧着点燃的烛台从?内间?走出来,她才移了移目光看向他,突然笑?了。

“我果然没猜错,你不是人类。”

顾锦之一顿。

他低下头,神色莫辨,声音轻轻地溢满了宠溺感,像在夸赞他的小?公主:“我的阿树真聪明。”

阿树走到他面前,努力踮起脚,猛地扯住他的衣襟,凑近面孔直直看着他异色未消的瞳孔,幽蓝的瞳仁映出她容色冷凝的模样。

“我这?一路都在想,一木尚且做不到一口?气飞渡护城沟壑,而你不仅可以做到,还能成功拉住下坠的我。可是,表哥在送你进宫给我当琴师时,曾说过你身上?虽有练武的痕迹,但不过尔尔。那究竟是你顾锦之掩藏太深,瞒过所有人视线,还是因为你本身就异于常人呢?”

顾锦之微微矮下身,顺着阿树拉扯他的力道。他叹了口?气,无奈道:“阿树,乖一点,你想要知道任何事,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。但是,千万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情?了。”

他倒是小?看了他的公主。

原本以为阿树是宁可自杀也不愿离开大昭国同他成亲,现在想来不过一场试探,她笃定自己爱着她,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的生命来试探她想知道的结果。

万一……万一她猜错了呢?

顾锦之凝视着阿树,幽蓝色的眼瞳深邃神秘,翻滚着浓烈的情?感。

阿树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,不自然的避开视线。

下一秒,她咬咬牙又重新直视着顾锦之,问道:“北境人其实无法在南方生存,只有你是特?别的,对不对?”

他答道:“对。”

阿树又问:“你们制造了一种药,可以掩盖北境人水土不服的异象,但无法根治这?种病症,对不对?”

从?古至今一直有传言说,北境人进入南境后便会生病,面上?会爆发细密的红疹,体内淤湿过重也会导致骨头酸痛,不断地咳嗽。

然而顾锦之派去接她的使臣却从?未显现出丝毫不适,似乎不被疾病困扰。

阿树为了试试书中?的真假,从?大昭来轩辕国这?一路上?,特?意令三森寻来五重青磨粉制成香囊随身佩戴。这?种草药粉末能够增加空气中?的阴湿感,贴身侍女?凌霄长时间?与她相处在一驾马车中?,呆久了逐渐加重体内湿毒,在近几日也逐渐长出红疹。

顾锦之道:“对。”

他见阿树快要支撑不住踮起的脚,却又始终试图撑起面上?强硬的气势,心中?微微刺痛。索性屈膝一把托住她的腰,轻而易举将她横抱起来。

“你干什么!”

阿树见顾锦之抱着她径直往内室走,顿时惊慌失措,悬在半空中?用力踢??他。

然而她力气小?,拼命挣扎,也不过像是拍??在一块铁板上?,丝毫阻挠不了顾锦之的步伐。

阿树急得嗓音里带了哭腔:“放开我,放开我!”

顾锦之不理?会她的抗拒,将她放在床榻上?,无奈道:“今日车马劳顿,你也很累了,早点休息?”

他动作自然地蹲在床前,身子比坐在高床上?的阿树矮了一截,显得他像是处于劣势地位,需要一直仰视着阿树。

但顾锦之不在意。

这?段感情?,本来就是他在强求,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建立在欺骗和掠夺之上?。他就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的贼,一直在痴心妄想,能将天上?皎洁无暇的月亮偷走,摘下私藏。

而他也确实做到了。

纵然百般不情?愿,他的月亮也即将成为他一人独占。

顾锦之知道,他不该奢求更?多。但也忍不住幻想能得到阿树一丝垂怜,哪怕是一个敷衍的笑?容,对他而言,也已经是天大的欢喜了。

他仰起头,抬手轻轻拂过女?孩的面颊,将她方才惊慌挣扎时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,语气温柔道: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,明天再问我,好不好?”

“我……”

夜深人静,窗外听?不见任何响动,一片静谧安和。

室内光线昏暗,烛火在屏风处跳动着,映在顾锦之如玉的脸上?,凭白滋生几分暧.昧。

阿树低头,愣愣地与顾锦之对视。

在那双耀眼的幽蓝色眼眸中?,无端地感到了一丝危险。

她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,语气故作强硬:“那你让开,我要回自己的房间?。”

顾锦之单手按住她意图起身的动作,“就在这?里睡吧。”

“放肆!你松手!”

深夜和床榻是两?个危险的因素。

眼见着顾锦之倾身俯近,阿树急得眼睛都红了。

虽然阿树已经想起如今一切都只是一场任务,就算她死亡,也可以换一个任务重新开始。

但阿树不愿放弃任务,就只能绞尽脑汁与顾锦之斗智斗勇。

男女?力量悬殊,此时她坐在他的床上?,脑子一片空白,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。她真怕顾锦之不顾她的意愿,恣意胡来。

严格意义上?,这?其实是阿树的第一个任务。

先前新手试炼时,她碰到一个疯子,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囚禁起来,最终导致任务失败。顾锦之如今强迫她的模样,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疯子。

阿树真的吓到了,双眼泪意莹莹,像一只受惊的幼鸟,试图用毫不锋利的爪子去挠顾锦之。

顾锦之见状,不忍心再让她担惊受怕,妥协地后退一步,松开拉住她的手,眼神忧郁:“阿树,别怕我。”

压迫感稍稍远离,阿树松了口?气。

可还没等她起身离开,顾锦之突然出手点住她的睡穴。

阿树顿时眼前一昏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顾锦之抱住女?孩娇软的身体,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?,盖好被子。

他俯下身,直觉地渴望去亲一亲她红润的嘴唇。但最终犹豫半晌,只在额间?轻轻落下一吻。

“阿树,别怕我。”

一声叹息轻而不闻。

作者有话要说:阿树:坦白说,我还想再跳一次。挺刺激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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