硬是自己赌气搬出来住,这些天也压根没有给顾晏洲打过一个电话。
有些过了。
现在仔细想想。
说到底,是她没把自己的位置放对。
顾晏洲和阿树,一开始本来就不处于平等的地位。
她是一个交易品。
而且,是阿树最先主动卖掉自己的。
即使最后她没能救下?父母,顾晏洲在这件事上,已经做到他能做的最大程度了。
他收留了高三毕业,身无分文?,自幼娇生惯养没受过任何苦难的小姑娘。
并?且在往后一年里,哪怕她精神崩溃抑郁,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与世隔绝,他也没有放弃,而是用尽一切办法将她治好。
甚至为了她的前程考虑,用顾氏的关系将她安排到最好的大学?,任她挑选专业方向。
她日常生活大大小小一切开支,类似今天这样——她想吃什么,压根不需要排队,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问?题。这些种?种?享受特权的事情,都是因为顾晏洲纵容她,她才?拥有的生活。
阿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。
顾晏洲愿意将最好的一切捧在她的面前,她哪怕做不到感激涕零,但?起码不能忘恩负义。
他唯一的要求是陪着他。
那她一定会做到。
更何况——
阿树今年已经二?十一岁了,无论是在大学?生活里的社会经历,还是网上各种?八卦、曾经看过的霸道总裁类的言情小说,都告诉她一个无比现实的道理:
在两人地位差距悬殊,又不得不牵扯在一起的时候,她身为一个毫无背景、甚至还可能背负着一大笔欠债的孤女,顾晏洲愿意明媒正娶,让她成为一个顶级财团的总裁夫人,而不是随便搁置在身边,当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?的玩物,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。
她总要学?会对现实低头?。
只要顾晏洲能够达到当年那笔交易的最后一个承诺——替她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?。
阿树一个人闷在寝室里,想通了这些道理后,打算立刻就回家去?找顾晏洲,撒个娇服个软道歉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,觉得顾晏洲肯定不会真的生她的气。
然而当阿树打车回到顾宅时,发现整个主宅十分安静。
主宅是顾晏洲和阿树住的地方,管家和佣人们都住在后院另一片区域,没有顾晏洲的吩咐,不会主动出现在二?人面前。
主宅的正厅此时只留了几盏夜灯。
阿树有夜盲症,顾宅里夜灯的亮度不刺眼,又能照亮上下?两层楼的每个角落。正好适合她的眼睛,不至于夜里关灯后她下?楼找零食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。
她在门口换了鞋。
一旁巨大的落地水晶窗外,夜色风景正好。
皎洁明月高悬,繁星如白练,微微闪着莹莹光芒,在这安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温柔缱绻。
阿树摁亮电梯按钮,拖着行李箱到了三楼。
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,行李箱滑轮滚过,悄然无声?。
阿树来到顾晏洲的门前,抬起手?正想敲敲门,犹豫片刻又停在半空中。
顾晏洲不会已经睡了吧。
往常只有主宅的两人都休息了,正厅的灯才?会换成夜灯。
但?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啊。
阿树看了眼手?机,站在房门前纠结了一会儿,想到待会敲开门以后要主动跟顾晏洲道歉服软,莫名有些羞怯脸热。
拖拖拉拉好半天,最后还是打算明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,再?找顾晏洲好好聊聊。
第二?天大清早,阿树专门很早起床。
她半梦半醒走进衣帽间,挑了半□□服。仔细斟酌对比后,挑出一件蓬松的小白裙。接着又对着镜子画了个看不出痕迹的淡妆,用卷发棒将满头?漂亮的长发打理整齐。
在全身镜面前认真观察了一会儿,确保自己看起来单纯无害,才?一步步下?楼走到餐厅。
她不知道像顾晏洲这样三十三岁的老男人,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。
但?按照网上的经验总结,打扮成一朵干干净净的小白花,最适合现在这种?场合了。
“小姐,早上好。”餐厅门口,管家侧身给阿树推开门。
阿树不意外家里人知道她回来了,主宅的安保系统十分严密,任何人进出都会有详细记录。
然而推开门后,整个餐厅空荡荡的,只有阿树一人的餐具。
她眨眨眼,有些意外地扭头?问?管家:“哥哥呢?”
管家微笑答道:“家主昨天下?午乘坐私人飞机出发去?欧洲了。”
“……”?
“他都没跟我说啊……”阿树皱皱眉,低声?嘀咕着:“我昨天早上还给他公司特助打过电话,怎么也没告诉我。”
这还是顾晏洲第一次没有事先通知阿树,就一个人独自离开F市。
管家微笑地看着阿树,领着她到餐桌边坐下?,并?不接话。
顾家的佣人都很恪守礼仪,懂分寸,从不主动掺和主人间的对话。
但?阿树却觉得,她从管家的眼睛里看出一句话:“你也没有主动问?顾晏洲的去?向啊。”
一开始,乍一听到顾晏洲不告而别的消息,阿树心里像是点燃了一小团火,不知何故,惹得她烦躁生气。但?在管家默默的注视目光下?,小姑娘暗暗缩了缩脖子,莫名有点心虚。
心里的小火苗也瞬间蔫了。
每次的确都是顾晏洲主动告知他的行踪,阿树从来没有主动询问?关心过。再?加上这次是她单方面宣布冷战的,顾晏洲没告诉她他的去?向,好像也没什么毛病。
阿树想到自己要和顾晏洲服软的打算,接着问?道:“他去?欧洲干什么啊?要去?多?久?”
管家回答:“家主去?参加一个大型商务会议,为期一个月。”
啊……
这个消息有点耳熟。
顾晏洲好像之前有和她提起过来着。
阿树低头?摸了摸鼻子。
她越来越觉得,自己之前好像真的不怎么关心和在意顾晏洲的事情。
管家又说:“家主临走前交代过,如果小姐暑假有什么计划,可以直接吩咐我,我将为您安排好行程。”
“好的,谢谢。”
阿树咬着勺子,慢吞吞地喝粥。
偌大的餐厅只有她一个人碗筷碰撞的声?音,有点不太习惯。
吃饭早餐后,阿树用纸巾擦拭嘴角。
看到纸巾上擦拭下?来的一抹浅粉色的口红印,忽然想起,自己今天特意早起化妆打扮折腾了好久,结果顾晏洲不在家。
有一种?一拳打到空气里的失落感。
除此以外,还有中形容不上来的感觉。
而这种?奇怪的感觉,是在阿树得知顾晏洲离开却没有主动通知她后,才?一点点爬上心头?。
阿树下?意识不想深想,这种?感觉是什么。
后来几天,阿树变得忙碌了起来。她参与了系里教授的一个暑期研究项目,整天不是在看文?献就是在写报告,一时间也没有多?的空余时间去?想自己的私事。
忙起来的生活就不用想东想西了。
阿树自暴自弃,干脆当个安详的鸵鸟,打算将顾晏洲的事情继续拖下?去?。
等他回来再?说。
直到有一天,教授吩咐她去?J市调研。
“……J市?”阿树听着教授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任务内容,神情有些恍惚。
她咬了咬唇。
J市,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。
也是她失去?父母的地方。
自从那次事情后,阿树已经三年没有回去?过了。
教授见自己的得意门生神色不太对,面露迟疑,不由得关切地问?道:“晚晚,你是不是不太想跑这么远去?调研?如果不想去?也没关系,我可以安排其他人去?。”
老教授是心理方面的专家,他留意到阿树这段时间的情绪不算太好,心里像是总藏着什么事情,但?又不肯主动去?想清楚。
于是慈祥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,解释道:“我主要是见你一直闷在学?校写报告,不像其他同学?那样享受假期生活。就想着把调研任务安排给你,这件事又轻松,活儿也不多?。让你公费旅游一趟,去?外面散散心。”
阿树闻言,心里一暖。
不想辜负教授的一番好心,抬起头?笑着答应道:“好的,我愿意去?,谢谢教授。”
父母的惨案一直是阿树心里的一根刺,也是她长期以来的执念。
这三年来,由于她始终存着当时血腥画面的记忆,心里畏惧胆怯,甚至下?意识会逃避和J市有关的一切消息。
这种?心理状态本来就是不健康的。
正好趁着这次意外的机会,阿树打算鼓起勇气,努力?克服她的恐惧。
伸头?一刀,缩头?也是一刀。
总是要面对的。
说不定这次故地重游,她还能找到一些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,尽早替父母报仇。
作者有话要说:有奖竞猜:故地重游有什么惊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