抓药煎药尚需一会功夫,兰草儿同柳叶儿各司其职去了。屋内因着那人在的缘故,就不便让其余丫鬟再进来伺候,只余兰珈一个人歪在贵妃榻上琢磨这个大难题。
许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,屋中又太过静谧,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,隐约的做起了梦来。
那时她已经同顾时景和离,安国公府也早就败落,她无亲眷可投奔,只能孤身一人在市井混迹。可没过多久,为数不多的银子便全都没了,日子艰难起来。后来有次,她在河边替人浆洗衣裳时,救了上游漂下来的一个落水少年。
彼时天降鹅毛大雪,她花了好些功夫才将少年的冻僵的手脚都暖回来。而那少年身上,就带了一块通体雪白末端悬着玄色流苏的玉石。
可转眼,场景就又变了,成了顾时景盛怒握着她的手腕对峙。最终,他戾气化散,只定定的看着她:“你永远……都是这样自以为是。”
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,像是利刃狠狠刺入了兰珈的胸口,凉意迅速蔓延至全身,她下意识……打了个哆嗦。
兰珈从梦中惊醒,骤然睁开了眼。外头已经天光大亮,她这一梦的时辰不短。
伺候在侧的柳叶儿惊喜:“小姐终于醒了!”她转过身,朝着屋外大喊:“快把汤药端进来,小姐醒了!”
不一会,兰草儿就端了药进来,同端进来的还有几碟子蜜饯和果脯。两人俱是晓得她家小姐娇气不肯喝药,每次都要哄着骗着,回回都让两人觉得这事格外棘手。
偏这次,还未等这两个丫鬟出声,兰珈便自己撑起身将汤药一口一口舀起送入了自己口中。
“……”柳叶儿同兰草儿皆是惊讶得不得了。
兰珈上一世有段日子就算是病了都未必有闲钱去抓药,每每再回想早些年还在国公府当小姐时的娇气就懊悔嫌恶不已。可现在……她寻思自己是不是转变有些太过,要吓着她这两个贴身丫鬟了?
为此,兰珈只好先找个借口遮一遮:“我去瞧瞧那人。”
“小姐放心!”柳叶儿惊呼着阻止,“早上小姐起了高烧,府里又去将韩大夫请了回来。他这回倒是替那人敷了外伤的膏药。”
“咦?”兰珈有些不信,韩大夫昨夜那态度可是十分强硬且坚决的。
柳叶儿憨憨的笑,指了指兰草儿,示意都是她的功劳。
原来昨夜兰珈迷迷糊糊睡了,两丫鬟便接着为外敷一事犯了难。最终还是兰草儿果断,直接拿了那药贴隔着衣裳沾在了伤口处。大清早韩遇过来见到这情状,气得自己动手了。
兰珈听完之后,笑得前仰后合,当即抚掌称妙。一桩心头大事,终于是落了地,她身子也舒爽了许多。兰珈起身下床,去了侧屋。
这地方就挨着兰珈的内室,往日就是值夜的贴身丫鬟安置的地方。男子此刻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一身婢女衣裳,他双眸紧闭,脸色发白,可眉宇却是皱拢起,好似藏着什么揭不开的心思。
柳叶儿跟着进来,她是头一次仔细看这人,一时看得有些痴了,红着脸道:“比满园春的楚老板只差一点点呢。”满园春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梨园,而她口中的楚老板就名动京城的第一角。
兰珈听见“楚老板”三个字心猛的一跳,刚准备开口就见兰草儿进来禀告:“永昌侯府家五少爷被个奉茶的丫鬟弄脏了靴子,就在花园里头当众罚起了人来。”
“永昌侯府?谢意北?”兰珈这才想起来,昨日吕嬷嬷来时好像是提了这事情的。
他一个上门为客的,本不该越矩责问主家的奴婢。可兰珈知道,这位永昌侯府的五少爷今日肯遂他祖母上门,本就存了挑衅之意。
果然不出她所料,兰草儿接着又道:“只是……也不知就将话就引到了小姐身上……”
兰珈心内森森一笑,既是引到了她身上,想来这谢意北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。上一世兰珈同这人交手,坏就坏在自己太嚣张,既有把柄在旁人手上,自己又不知那人背后的龌蹉。
可这回,她要坏的……低调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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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昌侯府是近些年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贵人家,这家祖上庇佑,先是出位蒙受圣恩的贵妃娘娘,紧接着又出了位在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定远将军。京中门阀世家,无不以结交永昌侯府为傲。
见的多了,谢意北便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,不过都是一群捧高踩底的狗东西,今日来的这安国公府照样不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