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华若瞧他一眼,示意他坐下。
等到何撩安稳坐到自己对面,张华若才不急不缓地慢慢开口:“刚刚何先生不是还在说华若已经是嫁出丞相府的人,无权再管丞相府里的事,怎么现在又称呼华若为小少爷,华若怕是担不起何先生对华若的这个称呼了。”
何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对这种状况暂时不虚:“鄙人可没说小少爷无权再管丞相府里的事,只是说小少爷已经名正言顺嫁出去,本就该多多操心大宝家的事,经营好你们两人的小家,也好长长久久嘛,我说的可都是实话。”
张华若抬眸看着何撩,脸上没有半分嘻嘻哈哈的意思,何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张华若,被张华若周身严肃冷冽的气场震慑到,收敛起脸上嬉笑的表情,同样认真严肃起来。
何撩喝了一口茶润润喉,放下茶杯后缓缓问道:“小少爷特地来我屋里,是想同我说什么?”
张华若反问:“何先生这么聪明,之前不是一直自诩是何半仙吗,难道连这点事都猜不到?”
何撩噎了一下,他当然猜到张华若找他是因为什么,只是这件事说实在话八字还没一撇呢,要他现在就跟张华若把这件事说的清清楚楚,真的是有些为难他了。
张华若看着何撩心虚的模样,心里顿时不悦了些许,连带着面上的表情都冷下几分:“原来在何先生心中,还从未好好规划过这件事?”
不是冲着和张谢仪长长久久而撩他,这个何撩怕不是又一个明睿皇帝!
明睿皇帝就是先皇,当今小皇帝的父皇。
何撩张张嘴,看了一眼站在张华若后面的枸杞子,枸杞子正举着洗衣捶对着自己张牙舞爪,看上去又搞笑又真的有点吓人,何撩闭上眼睛这么一思量,打算跟张华若开门见山说清楚。
何撩轻轻叹了一口气,显得自己既无奈又可怜:“行吧,我承认,我是对你父亲,也就是谢仪有那方面的心思和想法,他也知道,但是他还没正式回应我呢,我倒是想把我和他的未来都规划好,但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,我一个人在这边想着我俩的未来,他要是最后却没接纳我,现在让我就这么跟你说出来,以后不是要闹笑话?”
张华若听闻自家父亲对何撩还没那种明确的心思,安心不少,对待何撩也就不像刚才那样冷着脸,神色稍缓:“我怎么听说,我爹晚上都跟你同住一屋了?”
何撩老脸一红,望天望地望窗外的风景,就是不看张华若,顾左右而言他:“我和你爹这件事是我主动在先,我向你保证,要是你爹能回应我,我一定能好好对他,都这把年纪的人了,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喜欢的人,不用你说,我也会好好抓住这份感情,不会让上天赐给我的这份缘分轻易溜掉。”
何撩说的既诚恳又真心,张华若瞧着何撩,注意着他的表情、眼神和动作,知道何撩虽然在岔开话题,但是现下说的这番话应该是真心吐露,不似作假。
“光有一颗真心可不够,要是你对我爹是一颗真心,对别人又是一颗真心,左右在你心里都是真心,却不是我爹要的真心。”
“……小少爷可真看得起我,我何撩这颗心也就这么大,还能装的下几个人?”
张华若突然发问:“你老家在哪?”
何撩猝不及防地直接回答:“鏖州。”
张华若又问:“家里几口人?”
何撩明白张华若这是要盘户口查他底细,想着自己要是因为在这种小事上造假让张华若不再信任自己,实在是因小失大、得不偿失,所以都乖乖回答:“两位长辈都已驾鹤仙去,家里只留下五兄弟,我是老五。”
想了想,他又补充道:“我们五兄弟已经很少有联络,爹娘死后,四位哥哥各自成家,我年纪最小,不想麻烦他们照顾我,便早早搬出家一个人漂泊江湖。”
张华若看着他:“原先家里做的什么?”
何撩仰头想了想,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,离开家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,十多年前的事的确有些模糊了,加上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比较放荡不羁的少年郎,不操心家里的事务,更不操心家里的产业,现在只能依稀想起来一点:“米粮生意?主要都是前三位哥哥在打理,我也记不清了。”
张华若适时的,再次把话题拐回原先那个问题上,问的轻飘飘,还沉浸在久远回忆里的何撩一时不察,竟乖乖的脱口回答。
张华若问他:“我爹为什么会到你屋里住?”
何撩答道:“大家都这个年纪了,有点需求也是……”
顿住,赶紧捂住嘴!
张华若一改刚才已经和善些许的态度,再一次漠然地对视着何撩,何撩苦哈哈地再给自己倒一杯茶,试图用茶杯挡住自己的脸。
糟了糟了,谢仪说其他事都可以跟张华若说,唯有这件事一定要对张华若保密,谁都不能说出去免得让张华若知道,对了,当时谢仪给自己编的理由是什么来着,是……下棋?
何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假装泰定自若地放下茶杯,说:“谢仪就是想找一个人唠唠嗑说说话,大晚上的多无聊,他就过来找我下棋。就是这点需求,还能是什么呢,小少爷你可别想太多。”
张华若冷淡地轻哼了一声,反问:“何先生以为我误会了什么?”
何撩拿着茶杯盖在那拨弄着茶水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瑟瑟发抖:“就是这么提上一句,这不是觉得刚才那句话有歧义嘛,要是小少爷没有误会什么自然是最好,我和谢仪真的就只是下下棋赏赏月,喝点小酒谈谈人生,我们俩年龄相仿,有一些共同话题是多么正常一件事。”
张华若右手握成拳,放在唇前,就这么静静看着何撩,看上去既是像在思索何撩说的话是真是假,又是像在……考虑怎么杀人抛尸,不留痕迹。
突然觉得周身温度降下了好几个度,何撩默默地抖了抖,心里苦笑不已,他竟然被才十八岁的小年轻吓成这样,张华若认真起来的气场可真的比他爹要吓人多了。
谢仪是真的可爱,一吓人就会瞪起双眼,自以为很有威严很有气势,其实很让人想上去更欺负他一点,让那含着怒气的双眼蒙上水雾,蒙上惊讶和其他情绪,唔……越想越觉得真的是太可爱了!
思绪一不小心就跑偏,等何撩再回过神,枸杞子已经受张华若吩咐来到何撩身边,何撩刚一回神,就被枸杞子按在桌上,上半身动弹不得。
左脸被狠狠按在桌面上,何撩赶紧求饶:“我没强迫你爹!真的!我也很惊讶,他既没同意我的告白,却还是愿意和我亲近,你说他都送上门来了我怎么可能拒绝,我拒绝不了他呀哎哟!”
何撩吃痛地喊出声,针刺入他的背部和腰际几处穴道,一下子让他的下半身没了知觉,让他惶恐不已。
他还在求饶,张华若恍若未闻,认真在何撩背后施针,完全没理何撩的喊叫,直到何撩觉得自己这是死定了的时候,张华若收回了那些针,枸杞子也放开了对他的禁锢,何撩又在桌上趴了一会儿,逐渐感觉到下半身的知觉回来了。
虚惊一场,喜极而泣。
但是何撩很快就意识到,张华若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,在他身上施的这几针肯定另有用途,不像是要他命,那会是要他的什么?
何撩动动腿动动脚趾头,一切正常,只好直接向张华若询问清楚:“小少爷这是对鄙人做了什么?”
张华若正在把用过的银针都插到另一边的布囊上去,全程没有看何撩,何撩被他这个态度搞的心慌不已,但也不敢多说什么,就怕这边的主仆二人又齐齐上手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修理,安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等着张华若什么时候施恩跟他说清楚。
之所以这么吓何撩,是为了确保何撩今后不会再对张谢仪做出过分的事,让他明白有些事张谢仪可能会原谅他放过他,他张华若却是不会放过何撩。
敢欺负他爹,下场只会很惨!
“没什么。”张华若缓缓开口,“对你的身体不会造成任何健康上的影响,也就是封住了你某个部位的使用可能性,在我爹明确他对你的感情之前,我决不允许你再将他哄骗到你屋里,再下什么棋!”
鬼才会信他们俩是在下棋!还将他当三岁小孩吗?张华若郁闷不已,他猜出这个理由肯定是张谢仪教何撩说的,越想越郁闷。
等张华若说完话,何撩已经一脸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下身,怎么也不敢相信张华若说的是真的,骗人的吧!
既然张华若都已经明白,何撩也只好说了:“他让我瞒着你,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,再说了,你爹要找第二春,你在其中掺合个什么劲……”
默默闭嘴。
张华若知道张谢仪年轻时期的情史,知道张谢仪那时候被明睿皇帝骗的有多惨,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,他不妨碍自家爹爹找第二春,但是某些方面该把关他还是要替他爹爹把关。
张华若收拾好针灸包,已是起身准备离开:“你要是真的想跟我爹在一起,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和努力,既然都没真正确定感情,就先把关系确定下来,等我爹什么时候愿意跟你长相厮守,我自然会帮你解开这个穴道。”
临出门前又补上一句:“今天我来过你这里的事,不准告诉我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