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夜色深沉,碧锦园的席面才散,赵明锦喝了不少酒,醉意?有些上头,索性?直接躺在了竹林下的长椅上吹夜风。
夜风清凉,拂过耳畔与发梢,说不出的舒爽。
有脚步声响起,间或杂着酒坛碰撞的脆响,待她睁开?眼时,叶濯已?经走到身边。
“我回来晚了。”
赵明锦倒是不在意?,一双眼睛只盯着他手上的青葱碧透的酒坛子:“罗浮春?”
“是,”叶濯浅笑:“还能喝?”
“自然能,”她坐起身来,眼睛晶亮,“既遇好酒,千杯不醉。”
月凉如水,竹影如墨。
赵明锦与叶濯相对而坐,没有推杯换盏觥筹交错,只是偶尔抱着酒坛轻轻一撞,似是各怀心?事,又似心?有灵犀。
沉默时一同沉默;开?口时,也是一齐出声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隔着疏朗的月色,叶濯眼中映着她此刻的模样。
唇角斜翘,眼底迷蒙,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,难得有了姑娘家的娇俏可爱。
“我先说,”赵明锦斜眼睨他,“既然两?情相悦,你再这样隐瞒下去,美人儿可就是旁人的了。”
叶濯有一瞬的愣神,清湛的目光缓缓亮起来:“两?情相悦,阿锦你……”
“可不就是两?情相悦,”她打了个酒嗝,顺便打断他,“想护着还要不露端倪,与人密会还要约到城外。我都看到了,你也不必再遮遮掩掩。之前我只道安庆郡主心?思?难测,最近倒是想明白?了,她那么做十有八九是为了你。”
让苏展顶罪,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得罪石相,石相一怒,婚事自会作罢,届时两?人嫁娶再不相干。
只可惜,安庆千算万算,没算到苏展是个一根筋,认准了的十匹马都拉不回来。
叶濯:“……阿锦以为,我喜欢安庆。”
难怪她那夜会说“娶不到心?仪之人”,果然是误会了。
“不是么?”
“不是,”见她脸上写满了不信这两?个大字,他解释,“安庆幼时长在宫中,颇得母后喜爱,我与皇上虽与她走得近些,却也只拿她当妹妹看待。父皇驾崩后,朝堂不稳后宫纷乱,母后将她送出了宫,之后再未见过。”
“情深缘浅,可惜可惜。”
还是不信他。
叶濯放下手中酒坛,隔着石桌倾身靠近,眉眼间全是笃定与认真:“阿锦,若真情深,怎会缘浅。”
赵明锦只觉他话中深意?重重,却一时头晕脑胀探不明白?。
她揉揉眉心?:“也罢,王爷确实没必要拿此事骗我,信你就是。”
语气?敷衍的让他眸光微微一暗。
两?相一阵沉默。
许久之后,叶濯才若有所?思?地唤了她一声:“阿锦。”
“嗯?”
“你师兄……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他自然是世?间待我最好的,”赵明锦声音一顿,“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师兄?”
“你自己说的,”他偏开?视线,看向空中朗月,声音很轻,“在梦中。”
那夜怕她身子不适,睡不安稳,叶濯曾去过她房中。
不过她睡得极香极沉,似乎还做了个美梦,唇角翘着,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。
后来他伸手给她掖被角,却突然被她握住了手腕,然后听到了她的一声低喃。
赵明锦脸色变了几变,嘴角抽动,不知到底该质问他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她屋子里去做什么,还是该啐一声,骂他一句登徒浪子。
但以他二人的面子上的关系,说这些实在不适合。
她仰头喝了口酒:“我梦里认错人了。”
陡然记起叶濯在梦中练剑的情景,赵明锦眸光一转,蓦地出手朝他偷袭过去,直取他手中的酒坛子。
声色坦荡又爽朗:“我在梦中看到的人,是你。”
梦境就是梦境,全然不能当真。
叶濯那三脚猫的功夫,在赵明锦手下勉强走了五招就败下阵来,酒坛子也易了主。
赵明锦得意?洋洋的看他,笑出了声。
“王爷,承让了。”
叶濯勾起唇角,眼中闪着不加掩饰的笑意?与宠溺,可惜她只顾着将酒倒进自己的酒坛子里,根本没注意?到。
“阿锦。”
赵明锦停了手上的动作,直起身来看他。
“京城无趣,可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去哪儿。”
“岳州府。”
岳山书院正处于?岳州府地界。
景流杳无音讯,景毅以为叶濯不想管,担心?的都掉了眼泪疙瘩,却没想他家主子早有计划,只是嘴上没说。
“何时启程?”
“后日。”
“只你我二人?”
叶濯点头。
赵明锦将酒坛子往上提了提:“那……礼尚往来,我保护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