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声?皇姐,唤的赵明锦失了神。
她坐在大殿的金阶上,怔怔地看着朝她躬身作揖的皇上,半晌后才陡然反应过来,起身时往旁侧退开一步,单膝跪地行了大礼。
“皇上如此,折煞末将了,”她垂眸敛目,声?音清亮,“末将乃皇上亲封的胜宁将军,是圣上为闲王下?旨赐婚之人,只是闲王妃而已。”
“起来说话。”
以往皇上只会虚扶她一下?,今夜倒与?往日不同,是真真切切地托着她的手?臂,将她扶了起来。
“之前每每看到你,朕都在想,若这世上没有你便?好了,皇兄永远是朕的皇兄,如今看来,”他笑了一声?,有些自?嘲,又有些自?责,“是朕心胸狭隘了。”
“皇上不必如此说。”
他摇摇头,没再继续方才的话,只是问:“皇嫂当真想去北泽?”
赵明锦仰头,应道:“是。”
“可需要朕做什么。”
她想了想:“往日出征边关,都是季二齐三做末将副将,望皇上命他二人随我前去。”
“朕准了。”
“末将要北方五城的兵权。”
皇上眉梢挑起:“你要陆元成听命于你?”
“是。”她道,“不仅如此,长岭边关众将士也要听末将调遣。”
“长岭边关再加上北方五城的兵权,我南渊北方门户可是彻底攥在了你手?中,”皇上压低了声?音,眯起眸光审视着她,“好大的胆子。”
“如今北泽虎视眈眈,长岭边关情况未明,叶濯……”
“边关传来的消息,皇兄是自?己入的北泽军营。”
所以他们才会说叶濯谋反了。
此间?定有什么因由。
“总之,如今形势本?就于南渊不利,”赵明锦神色冷静,目光清澈的不见?一丝杂质,她就那样坦荡地与?皇上对视,一字一句地问,“一场豪赌罢了,皇上可敢赌?”
赌叶濯对南渊的情义,亦赌她对南渊的忠心。
四目相对,皇上眼中笑?点点闪现,他背过身,拾阶而上,走上那最高的位置,垂下?眉眼,似在看她,又似在看宫墙之外那万千灯火。
“若将南渊未来系于旁人身上,朕不敢赌,但若托付于皇兄与?皇嫂,朕有何不敢,”他道,“圣旨、虎符、将士,自?会为皇嫂备好。”
“多谢陛下?。”
“还有,务必将皇兄带回来。”
她翘起唇角:“这是自?然!”
赵明锦此去,未带一兵一卒,只与?季二齐三一人一骑,轻装简从,昼夜赶路,不出十日便?到了长岭边关。
长岭边关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,夏日里简单的帐篷已经加固加厚,抵抗着凛冽冬风,将士们仍按照他们在时布置的路数巡夜。
他们三人伏在军营外的山坡上,借着枯枝的掩映,暗中窥探着营中动静。
季二不明所以:“将军,既已到了边关,为何不直接入营?我等离开已有半载,那些小?兔崽子们见?咱们回来,不知得有多高兴!”
齐三在一旁拿眼睛瞪他:“将军行事自?有考量,你哪儿来这么多话!”
“我……”
“莫要争吵,”赵明锦喝了他二人一句,解释道,“如今的长岭已非半年前的长岭,你们难道忘了,数月前朝廷曾在此处增过兵。”
“卑职记得,”齐三道,“当时陈兵长岭,是为威吓北泽。”
季二也道:“北泽国主还特?派了阿穆达来进献祥瑞,”说到这里,他想起阿穆达在京城的所作所为,顿时一拍脑门,“将军的?思是,这长岭新增的兵将中有北泽暗桩?”
恐怕不仅是暗桩,而且也不是北泽人。
赵明锦离开京城前,皇上将那镶金盒子给了她,盒子里面账簿仍在,她取出来瞧了瞧,虽然往深了她看不懂,但明面上的东西?她还能看出个?大概。
岳山书院近年来所招学生?俱是富庶大族,每一年举荐学生?入仕后或者新的学生?到来时,都会有大笔银钱入账。
这些银钱凑到一定数目就会流出,经商道送至幽州。
他们是将这些银钱送到了冯检手?中,如此大的开支,冯检能用?来做什么?
无非是招兵买马,囤积兵刃粮草,伺机而动。
自?然,这其中具体细节,季二齐三无需知晓。
“算是,所以我等不可轻举妄动,亦不能打?草惊蛇。”赵明锦从怀中摸出圣旨,递给齐三,沉声?吩咐,“你二人速带圣旨前往北方五城,沿路不可惊扰旁人,务必将圣旨亲手?交到陆老将军手?中。”
“是,将军!”齐三收好圣旨,“将军不随我等离开?”
“此间?尚有要事未了,”她视线越过长岭兵营,愈发?向北,“我不能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