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?。
夕阳落尽晚霞铺,天边是一片玫瑰红,如醉酒后的美人面。
“看吧,不听哥哥的话,是不是划伤了?”
叶危手指一?翻,拉紧绷带,在晏临手臂上打了?个蝴蝶结:
“让你待在军帐里别乱跑,外?面那么危险,刀剑不长眼,你又不会?法术……唔。”
手臂上的蝴蝶结一?颤,晏临倾身吻住叶危,吮玻璃似的吮着,一?边恃美行凶,一?边嘟囔道:“哥哥好吵,该把嘴巴堵起来。”
叶危被他堵了一?会?,挣开唇,责备他:“不要以为亲一下?就能蒙混过关,明天开?始,我会?在帐门上布结界,不许你出这道门。”
“哥哥好坏,自己在外到处乱跑,却不许我出门!”
叶危正要跟弟弟好好说道说道,忽听帐外?有?人通报:
“殿下!尸体…运来了。”
“好,我就来。”
叶危披甲出门,临走前,看了?一?眼有点气鼓鼓的晏临,叹道:“你…跟来吧。”
晏临开心地站起来,军务之事叶危向来不许他掺和,也?从不跟他说,这还是第一?次哥哥准许他跟着?。晏临小尾巴一?样跟着?叶危,若不是众目睽睽,他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拉叶危的袖子。
只不过他现在长的太高,在外人眼里,他跟在叶危后头根本不像可爱的小尾巴,倒是像一片移动的树荫,遮盖了?他们的天王殿下。
血色残阳,马革裹尸,一?排排、一?列列,铺开在满地黄沙中。
刀剑无眼,尸体或断头、或断臂、残存的肢体、模糊的血肉,散发着腥臭、腐臭,死亡的黑乌鸦在黄昏中徘徊。
“都在这里了?吗?”叶危问。
星哲摇摇头:“还有?些…带…不回来……”
风沙肃穆,叶危倒出酒来,祭奠死去的将士们,身后一队队鬼兵沉默地哀悼。
晏临站在队伍里,隔着?一?排黄沙里的死尸望着?叶危。
祭奠完,叶危下令就地掩埋。鬼兵们上前,动手,一?铲黄沙扬天际,一?将功成万骨枯。
晏临对这些鬼兵毫无感情,千万年来,这世?间的死人多了?去了,他不懂为何哥哥要带他来看。
那天夜里,叶危照旧在钻研兵书、地图,哀乐不形于色。但晏临感觉得到哥哥很难过,他对那些人没感情,不代表哥哥没有?。
晏临做了?一?碗热汤面,煎了一?只金黄的荷包蛋,深冬里,冒着?热腾腾的白气。叶危一碗下?肚,五脏六腑连着?一?颗心都暖的要融化了?。
“哥哥,抱抱。”
叶危坐在案几前,感觉晏临站在他身后,俯下身,双手搂着?他的肩,毛绒脑袋又咚进他的颈窝里,像回了?窝的雪兔子一?样,蹭蹭。
寒冷的冬夜,叶危周身陷进一?片温暖。他伸手摸了摸晏临:
“知道我今天为何带你去吗?”
晏临抱着他,摇摇头。
叶危叹了一?口气:“晏临,你记住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?很多,但我只有对你,是最特殊的那一种。别人死了,我会?很难过很难过,但如果你死了,我也?会?死的。”
晏临一瞬间抬起头,错愕着?,他没有想到,会?在这样不经意间的冬夜到这么重的承诺。叶危把眼睛移开,不看晏临,欲盖弥彰地去看兵书,手指还煞有?其事地翻一?页,嘴上轻飘飘地又飘出一句千斤石:
“别看你哥这样,我可是会殉情的那种人。”
“……哥哥!”
晏临生怕他一?语成谶,赶紧捂住他的嘴:“你…你别说了?。”
叶危嘴唇一?触,轻轻吻了一?下?晏临的手心,晏临瞬间像被烫到,咻地缩回手,看得叶危一笑,道:
“所以你要多珍重自己,少出去乱跑,待在安全的地方。”
手心里还有?唇上湿润温暖的触感,晏临心里像揣了只兔子,一?下?子害羞了?,绯红晕上脸颊,点着头:“好,哥哥,我…我不出门乱跑。”
叶危不仅怕晏临受伤,更怕他出去,看见自己受点小伤,又控制不住心绪,神?力暴涨,或者,像黑风城那时一样,天道又来从中作梗,诱逼晏临暴涨神?力,待在军帐里两耳不闻窗外?事,最?安全。
但终究治标不治本。
叶危心里比谁都清楚,晏临作为天道石,化天道是它们注定的命运,千万年来从无例外?。要么被亲近之人狠狠伤害,钉下?三枚天钉。要么历经蹉跎坎坷,终于彻底失望,自己放下因果;要么不断增涨神力,涨到最后一重创世?界,被打碎人身,归为天道。
不出门、待家里、放平心绪什么的,全都只能图得一?时,图不了?长长久久。
但叶危自知野心蓬勃,他就想图一辈子,想搏一个千万年来唯一的例外?。
寒冬雪夜,晏临缩在被窝里睡着了?,叶危看完兵书,掀开?被子,蹑手蹑脚地钻进来,被窝里暖乎乎的,是心爱之人的体温。
昏黄的灯光下?,他静静地看着?枕边人,晏临垂着?漆黑的羽睫,睫毛末端沾着一?点灯的暖黄,恬淡安静的,睡在他身边,与他共枕眠,与他共呼吸。
这样的一?个人儿,有?一?天可能会离他而去,变成无处可寻的虚无。
叶危没有?立刻躺下?,他轻手轻脚地坐在晏临身旁,睁着?眼,看了?好久,忽然伸出指尖,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。
——叶家有?一?道祖传禁术,名?曰契言灵。
一?生只能用三次,规定三条契言约束自身,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,绝不会?背弃。
晏临若终有?一?日要化天道,恰好也?是三条路:伤害、失望、最?高神?力。
叶家祖传咒法在心尖流转,叶危定下?了?他相伴终生的契言:第一,无论发生什么事,绝不伤害晏临。第二,除了晏临以外?,绝不会?再喜欢别人。第三……
叶危阖上眼,心想,天道石化天道后,可以拟定一?条新的世?间法则,如果晏临真的有?那么一?天不得不去做天道,他这傻弟弟一?定会?立一?条跟他有?关的法则,什么保佑我哥一生幸福平安之类的傻话。而这条法则将会?凌驾于顶,三千世?界、万古时空,所有?的一?切都要为这条新立的法则开?道。
如此,那便反其道而行之。
叶危在心中默念出最后一条契言灵:
如果有?一?天发现晏临不在了,立刻,自杀。
会?不会?真的有?用,叶危不知道,反正最坏不过是失败,他们一起死。
叶危俯下?身,轻轻吻了一?下?晏临安睡的侧颜,钻进暖好的被窝里,呼地一口吹灭灯,闭上眼睛睡去。
军帐外?白雪飘舞,这个平凡的冬夜,用尽了?他一?生三次的契言灵。
今生。
一?重天,神?宫内,叶危醒来睁开?眼。
入目具是陌生之处,他不明白这是哪儿,自己为何在这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