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武十年,春。
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,长安闹市尚未开张,南城的铜钉城门伴随着笨重老旧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。
早已等候在城门边上的马车里跳出一个纤瘦矫健的身影——束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,脸上挂着面纱,穿枣红色窄袖胡服,翻折领边熨烫整齐,脚上一双皮靴,行走时脚下生风,翻身上马时一气呵成干脆利落。
是个英姿飒爽的姑娘。
“姑娘您下来吧,城门已开,别骑马了,危险。”婢女真儿拉着缰绳,死活不让走。
另一个婢女善儿直接拦在马前:“南出十里,一来一回咱们时间足够,姑娘何必急这一时半会?”
郑芸菡暗自叹气。
她又何尝想骑马。马术好是一回事,可是每次骑完马不仅腿磨得火辣酸疼,十回里面九回都要因为吹冷风小病一回。
“那天木庄的掌柜神出鬼没,十次登门九次不在,这种常年在外头找货的行家,只要一回来便会立刻开张,多的是买家上门求货,我盯了他三个月,再慢一刻,三个月都白盯了,闪开!”
郑芸菡一扯缰绳,马儿鼻子猛出气,马头一晃,吓得连个婢女连连闪开。
郑芸菡:“你们两个上车,跟着后面来,剩下人随我骑马赶路!若此次买不到贺礼,回去便办了你们!”
她半真半假的吓唬,手持缰绳策马扬鞭,转眼间飞驰出城,身后是四个紧随护卫和两辆马车,一辆乘人,一辆拉货。
长安南出十里,有天木庄,专做木材生意。
庄如其名,出的都是顶天的好货,说它三年不开张,开张吃三年都不夸张。
正因为如此,庄主都是常年在外找货,一旦回庄便会散出消息,引痴好此道的买家上门竞买。
再过几日就是父亲四十大寿,郑芸菡半年前就在天木庄订了极品紫檀木,打算给父亲打一张新的紫檀木床,后因低估行情,次次扑空,买卖无限延宕。
经过内行引导,她终于摸清门道,多方打听其他买家的消息,经多次角逐才敲定买卖,今日就是庄主带货回庄的日子,她不放心别人,亲自去提。
据说上好的木料和玉料一样,用的时间久了能养人。
虽然如今檀木床是赶不及造出来了,但只要货拿到手,贺礼就到位了,床迟早打出来。
郑芸菡一路飞驰,快要抵达天木庄的时候,只见通往庄子的小道上空无一人,冷清的很,心中暗喜——赶早果然是有用的,虽说照单办事,但也分排名先后,早到一些指不定还有挑选的余地。
万万没想到,刚转了道,前方忽然出现木扎路障,郑芸菡赶忙停下,身后的退伍跟着停下。
竟然有人拦路。
竞争已经卑鄙到这个地步了吗?
果不其然,除了路障,还有几个镇守在这里的人:“天木庄今日被我家主人包场,各位请回,莫要再前行。”
几个护卫唯恐郑芸菡被伤到,打马前行几步将她护住。
习武之人,杀气一触即发,几个守卫见来者不善,纷纷露出凶态。
郑芸菡飞快判断,今日包场的这位客人,说不好是个不速之客。
生意人以和为贵,若天木庄自己要逐客,大可派自己人来解释,怎会是这等凶悍之人拦路?
“放肆!”女声划破对峙的死寂,郑芸菡轻夹马肚子,从护卫的包围中走出几步:“我天木庄的地方,也是你们撒野耍横的?”
郑芸菡的反应快到几乎让人看不出一点准备筹戏的前兆。
几个拦路人面色一怔,迟疑的交换眼神。
其中一人冷笑道:“阁下是天木庄的人?可天木庄庄主已经回庄,此刻正在庄中招待我家主人,不知阁下是何人?”
好哇,还真是半道截杀拦路。
无耻。
郑芸菡压着心里的邪火,冷声道:“庄主是我的叔父,此次叔父外出十个月,攒下货物要分好几批才能运送回来,今日是回庄开售之日,我不管你们家的主子有多权势滔天,买卖最重诚信与公平,我天木庄不缺达官贵人登门,今日你们公然拦路,便是闹上公堂,鄙庄也绝不畏惧!”
郑芸菡伸手扬声,“取路引来。”
此话刚落,真儿便从马车里钻出来,神色紧张,手里是个挂锁的雕花红木盒子。
郑芸菡接过,另一只手又从腰间抽出一枚令牌来,竟是天木庄出入的令牌:“这里是我随叔父在外十个月的路引,这个是庄内的令牌,后面还有我们带回来的货,你们是不是也要查一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