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
沈府,大门洞开,沈二夫人并沈彩鸾等着,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丫鬟仆人,都望穿秋水地等着。
沈彩鸾紧张地攥住娟帕,小脸儿布满担忧焦虑:“哥哥真的能回来吗?”
沈二夫人摇摇头,态度并不乐观,甚至偏向颓丧:“墨止吩咐人给我们报信儿,叫我们在这儿等,总是要等。万一回来了呢?”他们不在,阿枫岂不是要伤心。
“想必他有法子。”想起沉稳聪慧的侄女婿,沈二夫人热锅上煎熬的心勉强松了三分,握住侄女的手,安慰性拍打两下,“墨止行事有度,分寸拿捏妥当。是有大主意的,你莫要担心。”
沈二夫人嘴上这样说,却频频探头向巷子尾看。
“嗯。”沈彩鸾明白,其实二婶与自己同样焦虑,贴心的她故意表现出惶恐不安,也想稍稍转移下婶娘的注意力。
毕竟,大哥在婶娘照料下长大的。婶娘到现在都没有儿子,一直将大哥当亲儿子看待。
大哥出事后,婶娘也是最着急的。上下打点,才勉强叫大哥躲过了牢狱刑罚。
“来了!”被派出去守在巷子口的仆人欣喜地急跑回来,嘴里喊着:“二夫人,大小姐,回来了!”
她们的心登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,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缓慢驶入巷子的青色马车车壁看。
车辕上的顾夜勒马停车,他几乎没等车停稳,马车帘子便被大力掀开。一道健壮挺拔的身影猴子般跳下来,稳稳落地。
不是沈枫,还能是谁?
沈枫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,面庞消瘦许多,唯独一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。
就是……还算英俊的硬朗型男脸很颓丧,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我很丧的丧气……
蹲大牢近一个月,重见天日的沈枫很欣喜。
然而,有满胸膛的欣喜抵不过面对顾鸣的无力,还有满满的生气,委屈,愤怒。
之前出了衙门,顾鸣不过简简单单一句上马车,看他一眼。沈枫莫名其妙就遵从,乖乖在马车里等到现在。
沈枫很悲愤:这不是我,老子天不怕地不怕。
沈二夫人眼眶登时红了泪珠,怎么都擦不干净。抱住瘦了一大圈儿的侄子痛哭不已:“阿枫,你受苦了~”
“快带大少爷回去洗漱一番,好好去去晦气,对对对,把我准备的柚子叶和火盆儿也备好。”
下人们领命离去,沈枫大踏步往家里走,正想跟二婶问问最近发生的事儿,却发现,二婶儿哭完了以后,居然跑了?
等等!二婶儿你去哪儿?
我才是你侄子!
他眼睁睁看着沈二夫人保持着焦虑担忧的表情,和刚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妹妹,焦虑担心地亲手把顾鸣从马车上扶了下来。
是的,主动扶了下来。
那可是个大男人,七尺男儿,下马车还需要人扶?
顾鸣也不觉得害臊,真是忒不要脸了!沈枫不由停住脚步。
“墨止,你身子还能撑住吗?”
沈二夫人虽担心侄子,可沈枫身体强健,从小到大棒棒的!习武强身健体,他虽然瘦了一圈儿,可从前沈枫身形微胖。健壮的体格儿子满身腱子肉。很多姑娘瞧着都害怕,一直没成亲。
瘦了一圈,现在反而露出颇为标志的三庭五眼,顺眼了不少。
大侄子平平安安回来!没事儿就好,她反而更担心拖着病体,在大雨里来来回回奔波的顾鸣。
“二婶儿不必担心,我无碍的。”
青年脸颊苍白更甚,薄凉的唇毫无血色。那双眸子幽深平静依旧。沈彩鸾忍了又忍,心疼极了,偷偷用帕子遮住手,去摸顾鸣宽袖中的手掌。
触手冰凉刺骨,好似比冰块还要冷。
冻得沈彩鸾打了个寒噤,少女小脸登时煞白,心慌极了。完全顾不得这是在外头,双手连忙抱住顾鸣那只冰凉的左手,“你身上丁点儿热气都没了,哪里就无碍!”
“秋日冷寒罢了,我身上素来是冷的。”顾鸣温和笑着,替沈彩鸾捋起垂落的鬓发,嗓音温柔:“又在牢房里待了段时间,你们也知道外头流言,大哥不信我,因为解释就多呆了会儿。”
“快进去,下着雨,女子体弱,二婶快回府休息。”
沈二夫人不由红了眼眶,这孩子太懂事了!懂事得让人心疼,“我是女子,至少比你的身子好些。”
“你这孩子,真是逞强。”
沈枫见他们迟迟不来,大踏步走过去,很见不惯地插了一句:“装什么呀!不就在外头待了一会儿,还能病倒不成。”
“我在牢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病倒,瞧瞧你这病秧子,还算个男……诶呦呦!二婶,轻点,我可是刚从大牢里受苦回来!”
你搞没搞错,该被嘘寒问暖的人是我,不是这装模作样,故意卖惨的王八羔子!
“顾鸣,你这狗东西又陷害我!”
“你骂谁呢?”沈二夫人气死了:“你表弟拖着病殃殃的身子,冒着大雨替你上下打点,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,你不知嗯图报就罢了,还冷嘲热讽,你有良心吗你?!”
天啊!
到底是谁没有良心?
沈枫死死捂住自己被揪的耳朵:“二婶儿,他是故意陷害我,这狗东西在偷笑呢。”
沈二夫人转头,看见病弱的青年公子抬袖子遮掩住下唇,不住低声咳嗽,脸色越咳,越是难看。
“好啊!”沈二夫人:“这才多久没见,你还学会栽赃嫁祸撒谎了?”
“赶紧跟我过来!”沈二夫人一路揪着沈枫回府,还不忘吩咐吓人把自己带出来的厚披风给顾鸣披上,府内要准备好大夫替顾鸣重新把脉了。
沈枫嗷嗷叫疼,弯腰迈进门槛的刹那,突然觉得,前途无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