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棠考试时对面号房的那位士子在应天府衙门门口见了他,不禁有些咋舌。
只见这位少年公子,一头乌墨长发被黑金色的发带束好。发带上绣了青鸾的图腾。头发上挂了零零碎碎的墨翡,玄色深衣针脚细密,衣料上有着精致的兰花暗纹。深衣上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。绣白鹤的绣线应是银线混了珍珠粉,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。少年腰间挂着蓝田暖玉和紫金杂佩。织金镂玉的腰带上嵌着暗色的宝石。一双云锦的鞋子上绣了山水。这般累赘的打扮在少年身上却显得合适至极,从容不迫。让人感受到一种华丽的美感。
他就知道,那位士子心想,乡试的九天已经验证了这位公子果然是个锦衣玉食极讲究极娇贵的。
他正在走神,却见到那位正在被他腹诽的少年公子走向了他,笑意盈盈地道:“同年,你好像是坐在我对面的仁兄。在下谢棠,可否与公子相交?”
那位士子晃了晃神:“在下花寒清,见过解元公。”
花寒清不知道怎地就与这位被他吐槽讲究和娇气的公子走到一起了,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鹿鸣宴上落座了。还一起从四书五经谈到了律法农桑。
……
这也不能怪他,谢解元说的东西鞭辟入里,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士子,根本没有见过那么多古籍。多听人家讲一会儿书,不是挺好的?
鹿鸣宴很快开始。首先由解元领头吟唱《鹿鸣》,然后开宴。大家作诗酬唱。
宋皓很明显地在抬举一位平姓的亚元。而王华则对谢棠投以青眼。宋皓是太原出来的官,与谢家的浙江一系并不交好。而王华所在的王家与谢家同气连枝。不但同为江南世家,而且还都是余姚所出的官僚。
花寒清却不管这些暗潮汹涌。他不过一个寒门子弟,不考上进士入朝为官的话,那些派系争斗也沾不上他这种小角色。
不过他自己确实是个想做些事情的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,而不是做一位词臣。
谢棠拿着手中的酒杯,和在坐的他看了文章觉得不错的举子搭话。同乡同榜同年。这些都是天然的政治联盟。他作为谢家的儿郎,李东阳的学生,有责任把亲两湖和江浙的举子都拉到他们这边来。
晚上回府的时候,谢棠已然是有些醉了。喝了醒酒汤后谢棠躺下睡了过去。翌日一早,谢迁说要见他。
谢棠到了谢迁的书房,谢迁笑道:“你很好,考了解元。我很骄傲。”然后道:“我听王德辉说了,你昨天干的很不错。”
谢棠笑了笑:“祖父过奖。”
谢迁继续道:“等到重阳节过了后,你就去国子监吧。宾之兄说让你去哪里积累一些人脉。其实之前宾之兄就想让你去了。可是你那时没参加乡试,荫监和例监的名声不大好听。还是安安心心考了举人后后进国子监的好。”
谢棠笑道:“是。”
在谢棠进国子监之前,谢家果然如同谢丕所说地一样摆了酒。又是一番门庭若市。谢家在前院的一处花厅已经被谢迁拨给了谢棠,用来做宴请宾客之处。谢棠给所有的乡试同年,交好的世家公子都发了帖子。竟是凑够了整整四桌。
谢棠笑道:“今日多谢诸位兄台捧场。”众人笑道:“着实客气。”
宴后,谢棠拉着王守仁,把一个木头盒子塞给他。笑道:“王兄正在准备明年的会试。棠没什么好送的。这是阿爷和阿父当年科举前做的八股的摘抄。送给王兄,祝王兄金榜题名。”王守仁看着盒子,心头涌上了几分感动,这是会试的八股,和乡试是不同的。谢棠总不可能在自己准备乡试的时候抄这些,那么这些东西就是这十余天抄的。这十余天谢棠参加鹿鸣宴和各种文会,也是忙得很。居然还能够抽出时间来给他抄录这些。他真的挺感动的。他低声道:“谢谢你,棠弟。”
谢棠此时已经有些醉了,笑道:“不用谢!你,兵书读的很好!我觉得你非常不错!想和你交朋友……”
王守仁看他醉的像个小孩子一样,无奈地笑笑,然后找了谢家的管家,让人照料谢棠。等他们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后,王守仁才离开谢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