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东阳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是晌午。
谢棠坐在一旁亲自煎药,听到李东阳醒来,立刻过去轻声询问:“老师,你还觉得怎么样?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?”
李东阳面色仍旧是苍白的。刚刚太医院何医正虽然给李东阳施针稳定了李东阳的病情。但是因他没有醒过来,无法喝药,现在仍是有一些气血不足。
谢棠端了刚刚泡好的党参温水过来,道:“老师先喝上两口,棠去看着煎药的炉子。”
李东阳接过水,喝了一口然后道: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”
谢棠道:“现在已经是午时了。”
李东阳有些沉默,谢棠也不去打扰他的思索,自己去看着正在熬制的汤药。
药好了后,谢棠把药斟到了白瓷碗里。端着放着药汤的托盘过去给李东阳喝药。
李东阳见谢棠端了药过来给他,端了过来,喝了几口后把药喝完。谢棠接过李东阳喝光的碗,给自家老师递上了一块松子糖缓解苦味。
李东阳摆手表示不用,然后嗓音有些发涩地道:“阿棠,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?”
他是一个古代士大夫,就算是无比坚韧,善于忍耐。但是他仍旧是无法摆脱仕林名声对他的束缚。
谢棠却是不同,前世的经历让他对所谓声名并不是十分看重。
流言不能够改变他的志向,名声束缚不了他的心灵。
他之所以看重名声,不过是把这种名声当做了自己的工具。用它当作武器,在他前进的路上,结交到更多的朋友,铲除更多的敌人。
“老师没有任何错。”谢棠温声道。“是罗主事他欺人太甚,忘恩负义。”
李东阳眼里闪过一丝痛苦,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。过了很久之后他的眼睛才睁开。
他又一次变回了那个沉稳冷静,老神在在的内阁首辅。
他道:“棠儿,我已经无事了。”
然后他轻松地笑道:“就是像孔丘那样的圣人还有人指责辱骂,更何况是我?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人,又怎么能够像白花花的银子一般,让所有人欢喜?”
谢棠心里暗叹,恐怕自家老师是要把这件事轻轻放过了。
他放下了自己手里拿着的空着的白瓷碗,上前握住了李东阳的手。然后沉声道:“所有的罪恶最后都会被洗净,而您终究会等来您想要的光明。老师,无论如何,恶人最后都会得到惩罚。”
李东阳听了后有些释然。是啊,他还有这样的一个弟子。智慧果敢,诚然无畏。他的弟子是能够决胜千里的人物,让自己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希望的光彩。
他想,这是少有的能够让他欣慰的事情了。他的弟子,不是只有空谈气节的蠢材。
只是李东阳不知道,谢棠所说的恶人并不仅仅只有他想的刘瑾,还有罗玘这个曾经的师兄。
刘瑾现如今最信任倚重的人,是张彩。
刘瑾与焦芳之间只是一时的合作,是因为他们想要对付当日的刘健、韩文与谢迁。
但如今刘瑾执掌大权,自然与焦芳产生了许多分歧。
所以他提拔了许多人,但是其中最狡猾、最聪敏的人。还要说是张彩。
张彩张尚质,本是安定人。他的学问极好,城府很深。
当年马文升都说过张尚质良才美玉、国之栋梁。他借刘瑾赏识从吏部文选司郎中右迁右佥都御史,不久后又升了吏部左侍郎。
到了今年,竟是直接升任了吏部尚书。在焦芳入阁后占了吏部天官的位置。一年之中从郎署升任六卿。升官的速度之快,让人难以置信。
谢棠是记得张彩的,张彩喜戴高冠,着鲜衣宝饰。他长得极好,面如傅粉,深入修竹。须眉蔚然,文思泉涌。他这个人最是能言善辩,心机谋算都是上上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