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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、48(1 / 2)


车开到邱女士家门口的时候,从窗口位置传来一阵琴音。

盛予航并没有太在意,等到孩子们先下了车便将车停好才进门。

安子月抱着一大束花跑得最快,盛绛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,一边跟程思嘉低声说着什么,后者脸色有些忧愁,一边听一边点头。

大门一开,三人就直接往邱女士的房间跑去。

保姆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,只看到了三个孩子的背影,她习以为常,只是无奈地笑笑,一边提高了音量提醒了一句。

“你们慢点,房间里有客人。”

可惜听到这句话的只有刚进门来的盛予航。

保姆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:“麻烦你了,萧老师在老太太那里呢。”

盛予航斯斯文文地笑着点头。

邱女士房间离客厅和大门都不远,原意是想在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回家的儿子和孙女,如今倒是省得再搬动,来去也很方便。

几步跨过去,在屋外听到的琴声便也越来越清晰,显然声源便出于此处。

三个孩子停在门口,一个叠着一个趴在门缝边往房间里看,一个个脸上有意外也有惊叹。

盛予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。

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,最后一个音刚好落定,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出了什么变故,陡然变了奏,发出一个有些尖锐的错音。

盛予航伸手敲了敲门。

本就没有关严的房门被几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们推开,盛予航一抬头,便对上了屋里人的视线。

萧楚奕坐在钢琴边,正转过头与邱女士说话,此时大约是被门口的动静惊动,目光便跟着转过去。

他的手还放在琴键上。

盛予航的目光移下去,落到他略带惊诧困惑的脸上,再到那双修长的手,葱白的指尖衬着黑白琴键,映着灯光,漂亮得像是在发光。

而那张脸上,眉宇之间还未消逝的,有欣悦与专注,目光转过来时就像是看着全世界。

盛予航忽地感觉有点渴,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。

屋外天际已被夜幕吞噬,只剩下一点黯淡的云霞,屋内早已开了灯,为了照顾孤独的老人,连灯光都是暖色调的,照在身上也有了种暖融融的阳光一般的错觉。

盛予航知道那些错觉源于何处。

“辛苦你了,小盛。”邱女士的声音拉回了盛予航的注意。

“顺路而已。”盛予航温声应道,“等会儿该吃饭了,邱姨你起得来吗?”

“自己家还是能动一动的。”邱女士笑了笑,朝安子月招了招手,从那束花里抽出了一支,揉了揉孙女的脑袋,“谢谢小月,奶奶很喜欢。”

邱女士对自己身体情况有数,倒也没全接了去,但欢喜却是真的,这一句话和一声笑就让安子月也跟着扬起了嘴角,看起来比考试考了高分还要开心。

另一边的两个孩子还在小声交流着什么,视线不住地往萧楚奕身上瞟。

盛予航愣神之间隐约听见几句,像是“节目”、“晚会”之类的词,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。

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孩子们秘密谋划的小计划,眼神一个错落,又转回到了萧楚奕身上。

萧楚奕正靠在窗边发呆,他跟邱女士聊了不少,如今安子月回来,他也就退到一边给她们留下单独的空间。

但邱女士说的那些话,却还是像山谷里的回音,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旋盘绕着,久久不肯散去。

邱女士从未浅显直白地问及他的私事,大多都是在倾诉和鼓励他倾诉。

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和蔼,即便是从不习惯与人诉苦的萧楚奕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。

更深层的原因他也不是没有意识到——因为太累了。

人总是习惯于依赖长辈,从少时到中年都会在大事上征询长者的意见,一则因为他们年长需要尊敬,二则他们经历太多,确实有许多经验可以讨教。

萧楚奕面对邱女士时大概二者皆有,只是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。

纵然内心在成熟稳重,萧楚奕也仍然是个年轻人——前世也同样在这个范畴以内,年轻意味着迷茫。

他淡然的表象源于对内在本能的克制,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完美无缺,压抑本能与欲|望都是辛苦与痛苦的事,无关本人的意愿。

萧楚奕从前世到今生都习惯于思考太多,所求又太少,对身边的人都极尽体贴,唯独对自己太过苛刻。

但他也是会累的。

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就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,从生离死别,到身份、世界毫无预警地转换。

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面对一切,但实际上所有的不安、困惑、彷徨都隐于暗处,他毫无所觉。

但那些负面情绪确实存在,层层积压之后,最终在那一场关于真相的梦境里爆发出来。

从无依无着的高空坠入谷底也仅仅只在一瞬,脚下却终于踩到了踏实的土地,仰起头时还能看到天上的亮光。

不过就是重新开始。

萧楚奕飞快地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,并不容许自己在负面泥潭中沉溺下去。

就在这个时候,当他转过头看到邱女士时,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——那个在生死之间挣扎着的自己。

或许是因为年长了好几轮,看事足够通透,邱女士的应对方式比他好得多,萧楚奕便忍不住更多地去关注她,听从她的建议。

邱女士似乎明白萧楚奕的心结所在,给他讲了些林哲和安子月小时候的趣事,偶尔夹杂着些感慨与劝诫。

“年轻人任性才是资本,想到什么去做就好了,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是我们这种老年人才会顾虑的事。”

“偶尔任性一点,没有会怪你的,喜欢你的人自然会包容你的一切——话说回来,太可靠的人也才会更让人担心啊。”

萧楚奕到底是听进去了。

只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萧楚奕如今的心态平和不少,一屋子的人站在这里,虽不是都看向他,但总也比初来时多了些踏实。

心情放松下来,思路便也从那些刻板的名言警句中脱离出来,逐渐拐到了更加诡异的方向。

就像是白纸一张,总要往上涂抹色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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