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的星空向来让人觉得很远,远的不真实、远的缥缈。
层层叠叠的云构成一片雾,遮住天上的星子,再随着风而动,然后星星就露出了容颜。
月光温温凉凉的,陈词却看见这人笑眸里裹了火光。
有烟火在远方炸开,又落进了顾言眼眸里。
一点点,再连接成一片片,不真实和虚幻缥缈就全都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一片光。
他张了张口,却发现嗓子有些哑,说不出一句完整囫囵的话来,也不知道想说什么。
大概是想说他幼稚。
玩的都是小孩子的把戏,用甜言蜜语引人入套,画一张大饼,再说些祝福的话——
一点也不实际。
可是……
就算是这么不实际,心里也有暖意不停地砸着心房,告诉自己:“你看呐,这个人是真的在祝福你。”
唇瓣很轻的碰一下,然后笑着说:“我把我的运气都分给你。”
这样一个人,就算是做戏,也会让人想陷进去。
况且陈词知道,他没在做戏。
……
风冷冷的,有一个冰凉的物体碰到脸颊,濡湿了一小片。
陈词抬了下头。
曦城在南方,入冬以来一直没下过一场干干净净的雪,多半都夹着雨带着风。而此时在这座连名字可能都没有的小山头上,陈词看见了雪花。
明明是冷的,却觉得暖和。
明明是陌生的地方,却觉得熟悉得像家一样。
他不自觉地就抬了眼睛,看身边这个青年。
顾言似乎是没想到会下雪,怔愣一瞬之后难得没做小孩子一般待在雪地里赏雪的傻事,而是赶紧将陈词衣服后面的兜帽给他套上,声音略低也略快,“先下去吧,小袁应该还在底下,下了雪不太好走。”
动作间透露出来的关心,只要不是个傻子,都能感受得到。
于是陈词很突然的,勾唇笑出了声,眉眼间弯出了一片春色。
顾言说完那句话之后,这人就一直安安静静的,他甚至害怕自己是不是让他不高兴了。毕竟这么大老远在大半夜里把人拉上山,就算是为了跨年,也实在是太折腾人了。
折腾到让人想打他一拳。
礼物其实当然不止那一个吻和一束花,只是突然小孩子心性,顾言想谈一场年少的恋爱。
抛开所有身份和财力,纯粹干净的喜欢,也纯粹而又干净的祝福。
顾言侧过头,看向他的陈老师。
陈词手里捧了一束粉玫瑰,眉眼弯弯,眼中有星河和山色。
顾言看见他笑着凝向自己,缓声轻问:“你有多少运气呢?”
多少运气傍身,才能说得出全部分给别人的话?
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幸运了。
他不想拿走顾言的运气。
他想看见这个人,在最高的地方发光发亮,被千万人仰视崇拜。
最好自己仰头的时候,能看见他俯下身,温柔的注视着自己。
陈词眼中有星河、有山色、有落雪;雪的最深处,顾影帝怔然望着他,眼里只剩他一个人。
……
假期原本就不长,陈词又几乎是逃课出来见的顾言,丢下了学校一堆事没做。
张齐让元旦大清早就开始给他打电话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祝福完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批试卷。
陈词觉得,多半是段考那些孩子数学又考得一塌糊涂,直接就让他们的数学老师炸了,要不然小七也不至于这时候喊他回去。
现在过去哪有卷子改。
他无奈地低笑了一下,压低声音道:“知道了,今天就回去。”
声音轻的像是哄小孩,张齐让尚且还没回过神来,便听见电话那头一道有些慵懒的男声:“…困。”
“……”
声音缱绻温存,带着秋冬想去接近的暖意。声源很近,大概是从身边传出来的,更像是……
一个被窝里。
张齐让愣愣地张开嘴,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,一恍惚听见陈词唤了他一声,然后突然就条件反射的,他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大概……是怕?
这么暧昧的时间点,听见这么一声呢喃,他又不是个傻子,不可能相信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。可真撞见了这一幕,怔愣之余唯一的想法就是陈词又没出柜,突然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尴尬。
张齐让怔怔地看着手机,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又暗自懊悔。
他这时候挂电话,才会更让人尴尬好吗!
张齐让没遇到过这种事,纠结好半晌,又暗戳戳地点开微信给陈词发消息。
另一边陈词听见电话里忙音也怔了两秒,略带着恼意和无可奈何地看向抱过来的青年,轻声问:“我吵到你了?”
其实哪就吵到了呢,他讲话声音放得那么低,又刻意将身子往外移,真落进耳朵里的声音都是轻轻淡淡的,真不吵,甚至还带着点助眠的功效。
顾言甚至在想陈老师上课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念课文,声音好听得像是从云端飘下来一样。他有些想坐进课堂,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,微撑着头,上扬着眼睛看这样一位先生给他讲课。
先生说着之乎者也,教着人生哲理,却会在四目相碰的时候含嗔带恼地移开视线,微红了耳朵去念下一句课文,就当看不见学生给他抛了一个媚眼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