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邀请赛结束当天晚上，蔡静四人乘飞机返回，到首都机场时已经快半夜了，被派来接他们的司机大气不敢出，满脸都是前途渺茫的悲凉。
四人提心吊胆走进基地大门，整个基地冷冷清清的，只有走廊和老板办公室还亮着灯。
“回来了？”老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，他带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，和沈峣几人差不多大，看上去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。
沈峣注意到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，经理站在他桌子旁边放下电话，有气无力地笑了笑，“坐，都坐，罚站呢？”
“徐老板，经理。”蔡静没心情坐着，“你说我们要解散是……”
“是真的。那死老头子本来就不看好我搞电竞俱乐部，而且上午你们的成绩……”年轻的老板叹了口气，没再说下去。
徐老板的父亲希望他以后安安分分当个靠公司团队吃老本的太子爷，他却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，结果不是做生意的料，信心满满组建战队时一腔热血，现实却给他浇了盆冷水，一个赞助拉不到，反而赔进去不少，他这小俱乐部还没来得及发展吃鸡以外的分部就死在沙滩上了。
电竞圈不是会打游戏就能混，它的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圈子。
“下午我爸过来，我和他吵了一架，结果不知道被谁录下来发到微博上了，没想到几个小时就能爬上热搜，删了也没用……平时我们发点官宣怎么没这么多人关注呢？”徐老板苦笑，指间转着一支金色的钢笔，“估计我爸没少在背后出力。”
沈峣心里一动，下午他似乎误会周正了。
“徐哥，我们打得也不好……”蔡静其实比徐老板还大一个月，管他叫哥却叫得真心实意。
徐老板放下钢笔，摆摆手道：“不说这些了，你们回去休息吧，俱乐部是拆分出售还是怎么样，至少要一个月，我回头帮你们联系联系直播平台……虽然不能像一线战队退役的队员那样直接拿下几十上百万的签约费，但推荐位会多给一些，好好经营一下，不比打职业赚得少。”
沈峣一哂，做主播确实是条出路，可这两个同样以打游戏为生的工作天差地别——从职业选手转型到主播容易，再想回到赛场可就难了。
不过话说到这份上，四人也不好再赖着不走，他们正要出去，徐老板忽然开口叫住沈峣，“其他人可以走了，沈峣留一下。”
沈峣听话地转回去，坐到办工作对面的沙发上。
蔡静走在最后，回头看了一眼沈峣，轻轻掩上房门，他在宿舍门口告别两个队友，又悄悄绕回老板办公室。
“EG的经理刚才联系我了，问你愿不愿意转会到EG……我这边刚凉，他们就来挖人，心情不好随口敷衍几句。”徐老板示意经理拿过两叠纸，一份是沈峣入队时签的合同，离到期还有四年半，另一份是EG传真过来的合同，“不过他们姓陈的那位经理态度挺好，先把合同传过来让你看看，说会等回复。”
EG……
沈峣现在怀疑徐老板他爸是周正。
经理把合同放在沈峣面前的茶几上，沈峣瞪着它看了半晌，才翻开第一页。
他看得速度不快，徐老板也不着急，开了单排，结果连续几局落地成盒，最好的一次也只是跑出去一百多米。
沈峣翻过合同的最后一页，徐老板终于放弃做一只坚强的盒子精，他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峣，有些意外。
能接到EG的橄榄枝是多少PUBG职业选手的梦想，面前这小青年却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色。
“怎么样？”
沈峣沉默不语。
——EG方面传过来的是一队的合同。
一线战队的待遇虽然丰厚，但不是每个选手都能月收过万，据说一队和二队薪资差距是以万计的，落到三队和青训营，工资可能比他现在还要低。
沈峣低头登录手机银行看了眼，现在他卡里只有几万，这还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，而和EG签约后不止五万月薪，还有额外的直播收入，再加上赞助费、出场费、表演费……
一个月的收入顶他半年。
这么算的话，再有不到一年他就能还上全部债务。
TNC这么个小战队，蔡静都把资历看得跟什么似的，落到EG……突然空降一队，哪怕只是个替补，被人稍微带个节奏，估计也会被喷到爹妈不认。
徐老板见沈峣沉默，以为他是担心被粉丝骂，不想转会，“确实，你现在去EG，我们粉丝和周正的粉丝对你可能不太友好。你不愿意去的话，我可以给你和蔡静他们一起联系直播平台，主播做火了月薪不比职业选手差……”
“去。”沈峣抬头。
不就是被喷吗？
谁怕那些嘴和屁股整天互换位置的键盘侠？
门外的蔡静冷笑一声，用力攥紧拳头，盯着从门缝泄漏的一丝灯光看了半晌，轻手轻脚地离开。
沈峣放下合同，“还钱的时候连利息一起转到你的账户，可以吗？”
“可以，明天我联系EG。”徐老板答应得很爽快，没充大头说“一点儿小钱不需要还”，他再没生意头脑也是商人的儿子，不是慈善家的儿子。
况且沈峣也不会接受。
“谢谢老板，我先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