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自己先愣了愣,然后傻笑了一下,又很快摇摇头摆正表情,丢掉刚买来没两天还没来得及用的马桶刷,朝着客厅里正在打滚的憨包小跑而去,“儿砸,我来啦!”
憨包被他冲过来的疯样吓到,嗷嗷叫着想要往沙发上蹦,无奈狗小腿短,蹦了半天都没蹦上去。
“抓到你了!”刘科捉起它狠揉一把,后仰倒在沙发上,抱着它望了一会天花板上的吊灯,脑中漫无边际的飘过“这个房子是董小易的,所以这个灯会不会是董小易买的”“这个沙发董小易有没有躺过”等等乱七八糟的想法,扯起抱枕捂住脸翻了个身,捶沙发。
以后,时隔十年,他终于又有了可以说“以后”的人。
董易带着迷之冷气回到2602,与虎着脸守在客厅里的钱叔对视。
“又搞砸了?”钱叔认真看一眼他的表情,叹了口气后问道,“说吧,这次又是因为什么?小科开门时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被你求和好的话吓到了,反而像是受了打击,心如死灰了。”
“2602与2603之间的书柜挪开吧。”董易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。
钱叔闻言疑惑,“怎么突然说起这个?”
“2603与2601之间的书柜也挪开吧,明天找家政过来把屋子重新整理一下,恢复以前打通的样子。”董易快速说完,脸上的冷气终于烟消云散,嘴角一勾,露出个笑容,“房子的事小科已经知道了。”
钱叔失态的瞪大了眼,“什么?”
“过几天再正式带小科过来给您敬茶。”董易心情愉快的说完,转身回了卧室。
钱叔愣了好一会才消化完他说的信息,拍了拍额头,摇头失笑,“这真是……真是,这孩子,说话还带大喘气的……”
“钱叔。”董易又从房间里冒头,笑容消失,皱起了眉,“小科开门时的表情是心如死灰?”
钱叔被他杀个回马枪的行为吓到,没好气的瞪他一眼,回道,“还不得问你,你到底做了什么。小科开门那会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,看起来像是看破红尘了似的,就跟你前两年一样,明明还活着身上却一点热乎气都没有。”
董易不答,垂眼沉默了一会,突然大步朝客厅里的落地大书柜走去。
夜越发深了,书房里挪开的大书柜后,本该紧闭的门突然被慢慢推开,暖黄色的灯光照射过来,将蹲在门口的一个毛绒小身影照得清清楚楚。
“汪!”
董易忙蹲下身捂住憨包的嘴,小心看一眼书房门的方向,皱眉将憨包抱起来,朝客厅走去。
挪开的大书柜横在房间偏中间的位置,霸占了房内大部分的空地,他绕过书柜,却不小心踢到了放在书柜侧边的一个纸箱。哗啦一声,堆在纸箱上的几沓草稿纸掉到了地上,砸得他脚背一痛。他低头,透过门后传来的朦胧灯光,刚好看到了草稿纸正面“《迷城》读后感”这几个字。
《迷城》,他去年出的书,写的是一个小镇杀人魔的故事。写这本书时他状态十分不好,心里全是些要将压抑的情绪找个渠道发泄出来的扭曲想法,虽然这本书反响很不错,但之后他却再没翻开过这本书。
……是了,小科还是自己的书迷来着。窃喜害羞别扭等情绪后知后觉的从心里泛起,他犹豫了一会,还是弯腰捡起了那一沓草稿纸,走回门边抱着憨包坐到地板上,用一种“偷看心上人给自己写的情书”的心态看向了草稿纸。
[书中杀人魔L先生一遍又一遍的杀着窃取他记忆的黑影,书外的我突然觉得惶恐,强大如L先生都如此害怕记忆的消失,那么我呢?虽然过去并不以美好结束,但我并不想忘掉它。]
[L先生的生命结束在了二十七岁这年,他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终结了这场时光对记忆的掠夺。我握着新买来的录音笔,几次张口试图复述当年,却发现过去的记忆居然已经模糊在了一片迷雾里,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东西都哽在喉头,让我只能徒劳的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气音。]
[L先生还有乌鸦为他咏唱送魂曲,那么我呢,孤独漂泊于世的我,当生命走到尽头,又有谁会为我送葬。]
[好多年前,我窝在一条小巷的角落里和一只流浪猫作伴,当时我有着少年人的脸庞,觉得未来还有希望。如今我看着L先生的二十七岁,想起过去的自己,忍不住开始想象L先生少年时期的样子。没有谁会是天生的杀人魔,能为一只受伤乌鸦搭窝的人应该是温暖的,幸福的。我这么糟糕的人在少年时代也曾幸福过,那么L先生呢?他在少年时期又是什么模样?他也幸福过吗?他那么不愿意失去过去的记忆,是不是就因为那里有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?]
……
[愿时光倒转,我们永远是少年。]
啪嗒,草稿纸上的字迹被眼泪打湿晕染,董易抬手遮住眼睛,后仰靠在了门框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