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醉本来觉得妈妈比爸爸明事理,可信赖,但经过这件事,她对母亲也有了说不出来的失望,她实在苟同不了母亲的思维方式,她太善于检讨自己,往自己身上找缘由了,就好比她之前没有生儿子,就怪自己肚子不争气,可决定性别的不是男性的染色体吗?
为了证明自己和常醒的清白,陶醉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,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,她一定要考上大学,靠自己的能力离开这个家,将来一定要过得很好。
陶长明是大年三十才到家的,一回来就带着全家回了乡下。他现在心情极其舒畅,儿子有了,钱也比别人赚得多,简直就是春风得意,衣锦还乡。
这次陶醉倒是没怎么挨骂,因为陶长明回来的时间短,一直忙于应酬亲朋好友,一有点空闲就抱着儿子“宝贝长”“宝贝短”地喊,每天忍不住在小宝脸上亲上好几回,根本无暇去过问陶醉和陶然的事,只是象征性地听两个女儿汇报了期末成绩。
陶醉的成绩有进步,期末考试考了二十多名,陶然的成绩跟当初陶醉上初中的时候差不多,也是二十多名。陶长明对这成绩挺满意,甚至还给了陶醉和陶然每人五十块的压岁钱。这次真是大手笔了,以前每年最多是十块钱。
陶醉更喜欢她爸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,因为这代表着不约束。但是陶然不太满意:“爸爸偏心,他现在心里只有小宝了。”以前她跟陶长明撒个娇,他还愿意停下来和她好好逗上几句,如今她撒娇,陶长明只会说“不要闹,碰到弟弟了”或者是“去帮弟弟拿块尿布(冲一瓶牛奶)”。
陶然馋弟弟香喷喷的奶粉,想尝尝,因为她小时候没吃过这些,陶长明会说:“你怎么那么馋啊,都多大的人了,还要喝牛奶,羞不羞。”
这让陶然倍感失落,爸爸已经不爱她了,满心满眼只有弟弟。
陶长明离家前一天,有个同事在楼下叫他有点事,他出去了一趟,让陶然照看小宝。期间陶然去了一趟厕所,小宝自己从沙发上爬下来摔地上了,哭得嗷嗷的,陶长明回来看见宝贝儿子掉在地上,抬手就给了刚从厕所出来的陶然一巴掌:“你是怎么看的弟弟?!”
陶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父亲打,还是被扇耳光,她被打蒙了,过了一会儿才“哇”地哭出声来,一边哭一边夺门而出,朝楼下跑去。陶长明打了那一下估计也有点后悔,抱着儿子在后面喊:“站住!你要去哪里?”
陶然没有理他,直接往楼下冲去,陶长明抱着小宝,也没办法追上人。陶醉和刘巧凤出门买东西了,因为陶长明马上要去上海了,他要带点土特产给上司和同事。
等陶醉和妈妈回来的时候,陶长明已经抱着小宝在楼下转了两圈,他看着老婆和大女儿,气急败坏地说:“陶然不见了!”
刘巧凤说:“你找她干什么?可能出去玩了。”
陶长明说:“我让她看着小宝,她没看好,小宝从沙发上摔了下来。我脾气一上来就打了她一下,她就赌气跑了。一个两个都是这个臭脾气,动不动就离家出走,陶醉看你带的好头!”他说着将矛头对准了毫不知情的陶醉。
陶醉一脸错愕,怎么又变成自己的错了:“我去找然然。”
“赶紧去找。”刘巧凤赶紧对陶醉说,回头又埋怨丈夫,“你也是的,摔一下就摔一下,小孩子哪有不摔跤的,沙发又不高。你打她干什么。”
陶长明死不承认自己错了:“她那么大个人了,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小宝这么小,摔坏了怎么办?”
“摔哪儿了?我看看。”刘巧凤放下手里的东西,赶紧接过儿子来,小宝已经睡着了,眼睫毛还沾着泪水,刘巧凤凑过去用脸颊贴了贴儿子的小脸,察觉到体温正常,说,“应该没事,走吧,我们先回去,外面太冷了。东西你提着。”
陶醉先问了两户陶然可能去的人家,都没在,她想了想,当时陶然在哭,应该不会去别人家,而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了,便在厂区转了一圈,找了可能去的地方,也没找到人。回来想看看她有没有自己回家,在楼下遇到了下来扔垃圾的常醒,常醒见她气喘吁吁的,问:“你在干吗呢?”
陶醉焦急地说:“我在找然然。”她将事情缘由大致说了一下。
“厂里都找了吗?”常醒问。
陶醉摇头:“都找过了,没有,不知道回去了没有。”
常醒说:“我去叫正轩下来,一起去找,他可能知道然然平时爱去什么地方。”
很快,他上楼叫来了夏正轩和王瀚,顺便看了一下陶然并没有回来,四个人分头去找陶然。陶醉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,回来的时候发现陶然抱着膝坐在巷子口的樟树下。她和常醒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,看样子是自己跑回来的,但是又不愿意回去,便在樟树下等人来找她。陶醉跑过去:“然然,你去哪儿了?吓死我了。”
陶然见到姐姐,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唰地下来了,抽噎着说:“姐!”
陶醉抱着妹妹,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:“好了,不哭了。脸还疼吗?”
陶然哭出了声:“我又不是故意的,我去上厕所,小宝摔着了,他就打我耳光。”
陶醉心疼地看着妹妹脸上残留的红痕,就跟去年打自己那一巴掌似的,爸爸也真是够狠的,一年打一个,真是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:“都怪我,早知道就让你跟妈妈出去了,我在家帮忙看小宝。”
陶然伤心地抽噎着,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,因为爸爸明天就要走了,想和他多相处一点时间,谁知道竟会挨巴掌呢,她哭着说:“我希望他现在就走,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。”
“他明天就走了,以后就看不到他了。”陶醉说,“我们回去吧,大家都在找你。”
“我不想回去,不想见到他。”陶然倔强地说。
论倔强,陶醉自认比不过妹妹,她知道今天必须要好好劝说一番她才会回去,但是陶然死活也不肯回去:“姐,你能不能带我去兰心姐姐家?让我在她家住一晚,等明天他走了我再回来。”
“说什么傻话呢!”常醒接过话头,他跟陶醉分头去找,没找着人,又折回来,正好听见陶然的话。
陶然说:“他打我耳光!打人不打脸,他难道不知道吗?我讨厌他!不想看到他。”
常醒捏了一下眉心,说:“他打你确实是他不对,但你也不能跑得没人影了,让所有人都担心你,这样很不安全。你至少要让人知道你的下落啊,而不是让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。”
陶然低下头沉默着没说话。
常醒看看陶醉姐妹,想起去年过年陶醉也是独自从奶奶家跑回来过年,看样子也是被她爸抽了耳光,一年得罪一个女儿,陶长明这脾气真够火爆的:“你爸经常打你们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