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田县歇了一夜,第二日一行人由古田溪南下,转入闽江,顺江而下,一日可抵闽县。
船头处,梁生唾沫横飞,一旁的青年文士听得聚精会神,而周围的护卫人人神色怪异。
照你的说法,你梁生是刀枪不入,水火不侵,还有千里眼顺风耳,你怎么不说自个儿是弼马温?
“闻龙泉之名久矣。”青年文士叹道:“传闻戚总兵随其习兵法,尧山公与其相厚,戚参将乃其一手雕琢。”
梁生冲着船舱努努嘴,“狼牙筅就是少爷在华亭所制,戚总兵在上虞城外,三刻钟以此横扫倭寇。”
“即使是少爷领兵那几战,倭寇哪次不是闻风丧胆?”
“崇德、长水镇、临平山、桐乡、山阴,少爷每战必胜,砍下的倭寇头颅不计其数!”
青年文士笑吟吟的听着梁生吹嘘,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上马能统兵,下马能安国的形象……但这和他原本的印象真的不太吻合。
因为就在几天之前,一位极为敬重的长辈在他面前直斥钱渊,虽心思机巧,平息两浙倭患,解朝中用度之窘,但却埋下祸根,汪直此僚倭寇出身,哪里会一直雌伏,日后两浙必然再起倭乱。
“此人善媚上,得陛下欢心,又在分宜、华亭之间摇摆不定,既为华亭孙女婿,又与严东楼、赵文华交好。”
“此人擅聚众,随园以其为首,他日执政,怕有不忍言之事……只看其与东南擅杀即知!”
这位青年文士非默默无名之辈,林烃,字贞耀,闽县林浦人氏,礼部侍郎林庭机幼子,嘉靖十九年生人,今年才十八岁。
闽县林氏的名声就不用在复述了,林烃的父亲林庭机是进士,长兄林炫是进士,二兄林燫是进士,祖父林庭机是进士,叔祖林庭壆是进士,伯祖林庭木昴是进士,曾祖林翰是进士,高祖林元美是永乐年间的进士!
七场八进士,三代五尚书,天下遍传其名,就是林烃本人后来也官至工部尚书。
而在林烃面前痛斥钱渊之过的那个人是其父林庭机的举主李默……呃,早在李默还没被罢官之时,就看钱渊不顺眼。
没办法,钱渊的所作所为自认为秉心而行,但客观上却一次又一次给了李默重击,他如何不讨厌钱渊?
甚至李默都恨屋及乌,随园一干人他都看不顺眼。
李默的妻子和林庭机的妻子是同族,就在十多天前离世,林烃陪同其母赴瓯宁拜祭,因戚继美古田大捷后北上建宁府,有人提及钱渊,然后李默……
钱渊前些天还天真的在想,能不能和有可能起复的李默缓和关系呢!
林烃虽然才十八岁,但自小聪颖,并不偏听偏信,想着明年上京去问问父兄,林庭机如今是礼部侍郎,林燫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,还在翰林院里熬资历。
林烃就是今年过的乡试,准备年后启程上京赶考。
船只抵达闽县,林烃邀梁生一行人去林铺乡,今日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八了,后日就是除夕。
但在城门口,梁生意外的撞见了一个熟人,戚继光麾下的把总楼大有。
“回闽县催军粮。”楼大有笑着拍拍梁生的肩膀,“江西那边怎么样?”
“你们都缺军粮?”梁生咂咂嘴,“江西那边才惨呢,继美兄都去临川抢粮了,现在应该已经出兵西进临江府、吉安府,估摸着很快就有军报来。”
“大战将起,你来闽县做甚?”楼大有眨眨眼,“龙泉公让钱家护卫入闽,战功不小,要我说……径直入军算了,你梁生至少一个把总。”
“绕了我吧,要不要入军,那是少爷说了算。”梁生顿了顿,没将王义留下的消息说出口,张三曾经嘱咐过他,此事不可外传。
梁生问了问,知晓运粮的船队已经离开,自己两天不可能回镇海,而楼大有还要负责粮米转运,索性应下林烃之邀,去了林铺乡。
林铺乡,听此名即知,此地以林氏族人为主,而林族人就算中不了进士,举人、生员数不胜数,一乡之地尽是墨香。
林烃匆匆将母亲送回家,让族人挤出几间宅院,好歹让梁生这四十多人住下来,忙前忙后,诸般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。
毕竟是年关,林烃那边也事多,毕竟父兄都不在家,诸般事都要他出面,只嘱咐下人不可怠慢。
梁生等人都不太想出门……出去撞见的都是文人士子,来往行礼,文质彬彬。
“早知道就早些启程了。”梁生捡着盘中的肥鸡腿,“入闽之前,少爷说过回去会亲自下厨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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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挑三位战功最著的。”洪厚瓮声道。
“排不到首位,难道还排不到前三?”梁生一瞪眼,“毛海峰那厮,也不知道等等。”
这次输粮米入闽的船队就是毛海峰统领的,不过梁生想多了……钱渊杀到招宝村,逼着毛海峰大过年的去一趟南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