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寒郁察觉到,眼眸微暗,忽然松开了她,只在她脸侧蜻蜓点水。
恰好手机响,他走出去接电话。
被放开的初芮仍是僵硬着,全身发麻。
这段时间,江寒郁没碰过她。
或许他真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,她不愿意,他就不强迫她。
但他还是偶尔会亲她抱她。
也仅限于亲和抱,没再碰过别的地方。
可是为什么……她没有一点亲密接触的恶心感?
如果她真的讨厌江寒郁,那她应该会很抵触他的亲密,可她只有怕,没有恶心。
这是不正常的。
初芮有些心慌,意识到这不对劲。
曾经有过的短暂的触动又萦绕在心口,她开始喘不过气。
她竟开始恐慌自己会对江寒郁产生不该有的情感。
不会的,绝对不会。
初芮在心底默念,反复安慰自己。
她不会对江寒郁产生感情,绝对不会。
·
一周后。
初芮和师音一起返校。
前往西临的动车,在轨道上平稳且快速地前进。
初芮坐在靠窗的位置,偏着头,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。
外面在下雨,雨水顺着窗门,顺着风的方向,蜿蜒流下来。
动车进隧道的时候,初芮看到窗户上的倒影,她好像都快要不认识自己。
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夏天而已。
师音从背包里拿出一包薯片,边打开边看着初芮,总觉得她今天情绪低迷。
“你怎么了,心情不好?”
初芮转头看她,“没有啊,挺好的。”
“别骗我了,看起来明明就像有心事。”
师音把拆开的薯片递给初芮,问:“是上次那件事有阴影吗?”
“不是那件事,过去那么久了,伤也已经好了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了,在担心你妈?”师音见初芮不吃,就吃起薯片,有些想不明白。
忽然间,她好像又明白了,笑着说:“噢~我知道了,你是舍不得每天跟你朝夕相处的那位吧!”
初芮愣了愣,随即目光瞟向别处,“怎么会,我想躲都来不及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这一个月,我真的太压抑,等的就是今天回学校,躲开他。”
“那你现在都离开了,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?”
“我……”
初芮张张嘴巴,发现自己也说不出原因。
“心情暂时没转换过来。”她随口找了个解释。
师音皱皱鼻子,一副不信的样。
“其实你不舍得他很正常,对你好,长得又帅,年纪轻轻就接手了他爸的产业,这么年轻有为的男人天天在你眼前晃,你爱上他都不奇怪。”
初芮的表情微微僵住,没发觉自己的声音藏着些许不自信。
“怎么可能呢……”
“怎么不可能,你没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?”师音倒是有几分认真,“也许你越想离开他,反而心理上越依赖他留恋他。”
“你啊,小心真的动了心,爱上了。”
初芮心忽的一揪,像有什么哽在喉咙口,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又席卷而来,瞬间将她淹没。
下午时分,动车到达西临。
再坐公交回西临大学,收拾收拾,天就开始暗无声息的黑了下来。
刚开学的夜晚总是热闹,一幢幢宿舍楼灯火通明。
外语系所在的宿舍楼,女生们叽叽喳喳,欢声笑语,笑声不停。
一个暑假过去,初芮的室友们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变化,有的烫了头发,有的谈了恋爱,有的减肥瘦了,有的出去旅游被晒黑了——
听她们在寝室里聊天,讲述自己这一个暑假发生的事,初芮忽然觉得很恍惚。
她好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一个跟江寒郁完全无关的世界。
这里生机勃勃,青春肆意。
是的,这才是她的世界。
初芮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恍惚,将手机卡槽取出来,换上新买的手机卡。
换新的号码,换新的开始。
仿佛这样,就能彻底断了江寒郁的联系。
夏天不长,这个夏天已经结束了,所有的一切,一定也都会结束在这里。
……
深夜,江市。
夜很静。
房很空。
未关的窗户涌进一阵阵夜风,窗帘随之飞舞。
刚从公司忙完回来的江寒郁,疲惫解着衬衣袖口的纽扣,半垂的眸,瞥到房间一角的行李箱。
那是他给初芮准备的衣服,和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。
初芮没有带走。
转眸瞥向床头柜,一张银·行卡安静摆在那。
初芮也没带走他给她的卡。
看来,她是真的不愿接受他一分一毫的好意。
手机响起来,江寒郁看一眼,国外的号码。
他的眸色微有变化,走至窗户边,望着沉寂夜色,接起电话。
“表哥,不好了,你家老爷子都知道了!”
电话那头是江寒郁的表弟霍昀川,一开口就是一副大事不好的样。
江寒郁自知霍昀川指的是什么,依旧神情自若,问:“他什么反应。”
“还能什么反应,当然是气死了!他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都不忘每天询问有没有找到那个女人,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,结果现在知道你根本没有派人去找——他差点没气得送抢救室抢救。”
倒不是霍昀川夸张,江家老爷子确实是被梁韵白气得不行,戴绿帽这种事,无论哪个年龄段的男人都忍受不了。
“表哥,你真的打算不追究?”
江寒郁淡淡应一声:“嗯。”
“行吧,看来你是真的准备把你家老爷子气死。”霍昀川略微叹气,“姨夫的情况现在越来越差,医生说就这段时间了。你还是过来一趟吧,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。”
江寒郁缄默着,久久没有回答。
老爷子大病小病缠身,时日无多,他一早就知道,不过就是早和晚的问题。
对此,他一直都没多少反应,镇定得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生死。
这也怪不得他。
江寒郁对他的父亲自小没有感情,就像他父亲对他,也从没有感情。
这么多年,他的父亲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工具人培养,只要能有个人继承江家,这个人无论被剥夺多少情感上的需求,都没有关系。
无人在意,也无人关心。
“表哥?”霍昀川半天不见江寒郁回应,不由得问了一声。
江寒郁略显淡漠的声音这时才缓慢响起:“嗯,知道了。”
说完,他便主动结束了通话。
再抬眸,满目的夜色,沉得没有一丝生气。就仿佛他这个人生,一潭死水,黑寂无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