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是如此,说搬就搬,大概年龄小,便没有资格对一个房子不舍。
人也是如此。
某天,突然说有个哥哥要来,小孩儿欣喜若狂,盼啊等啊,来了,好高兴,那种激动的情绪永远刻在了记忆里,坐在门口小櫈上巴望的景象永远清晰,手腕上的伤,也没有磨灭小孩儿对哥哥的喜爱。
人来了,那些长长久久,白天黑夜的相处里,小孩儿以为他会像奶奶一样,自然而然成了最普通,又最特别的存在而一直存在。
但是又突然的一天人就走了。
一个小孩儿又怎么会知道大人的“奥秘”,而小孩儿对于那个如奶奶一般存在过的亲人,只知道他说过他的家在安城。
“子夜是回安城了吗?”那天清晨小孩儿满脸泪痕,仰脸问奶奶。
“不是,欣姨带他去Y国了。”
“噢,我知道,是不是因为他会说英语就去Y国。”
“可能是。”
“他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“可能过几天。到你学会有礼貌的叫哥哥了,他就回来了。”
“那我现在就改。”
一头蜷发的妇人,摸了摸小孩光滑的头发,“子夜给你留了甜甜圈,想不想要?”。
小孩儿并没有对甜甜圈表现出往常的欣喜若狂,而是回头望向脚下路的尽头,朝阳压路,万丈光芒,又一片空寂,哥哥早走了。
宋依伏在桌子上,眼睛沉沉阖着,手臂稳稳搭桌,呼吸缓慢,她真是困了,早睡着了。有电话来也没有将她叫醒,到半夜冻醒,缩到床上很快又睡着了。
*
周一,窗外是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的凄凉。
外头越是阴沉沉的,倒越显得办公区灯光明亮。宋依的办公桌靠窗,偶尔看一眼天,真是十分映衬心情。
桌面上一大堆的资料,了无尽头。
“找一份体面的工作,不求升职、高薪,但愿不与社会脱节就好。”这是奶奶对她未来一个人生活的规划,也是她一个从没有过工作的老人家天真的想法,以为不求工资,就可以轻轻松松美美的混日子。
工作繁琐,生活糟糕啊!
宋依看着电脑眼睛失神,好一会儿,将鼠标丢开,拾起手机。
那件事对她的心里影响太大了,大到无法忽视,无法专心。
好歹是他追着她建立恋人关系的,发生这种事,她是有资格,也是有权利有义务去问问究竟的。
就算他没有任何法律义务需要对她负责,但是出于仁道主义,他也该向她说明情况,说的明明白白,分的坦坦荡荡。
打开微信。
昨晚她睡着了,手机响过,没有听到,今早看到有未接来电,也赌气不想回复。
头顶的窗开着一条缝,有微微的风朝室内灌,头顶细细的发丝顺风摇曳。在手机上叮叮鼓捣一阵,编辑完发送,手机放下。
这头,集团大厦顶层,会议室,环形红胡桃木会议桌上坐了一圈西装革履的男人,江穆位于上首,手边手机响了一下,他垂着看文件的眼睛懒懒挪过去,瞥一眼,因为看到来信人,又很快转回去。
没有看错,他单手拿了手机,打开,细看了,然后搁下手中的文件夹,夹脊撞的桌面一声响,暂停会议。
甜甜圈:午休的时候我想见你。
江穆眉目舒展开,嘴角扯出一个笑。
总算主动想见他了。
一双手认真握着手机,修长的手指灵活操纵,西装袖口下露出一截衬衫干净的白。
J:想我了?
甜甜圈:有事找你。在哪见面。
J:迫切的话,上来,办公室。
宋依:“……”迫切?
拿着手机,牙齿撕咬嘴唇。这是当那回事不存在?难道他是想如魏琪说周映男朋友刘洋那样,只要没发现,就没准备坦荡?
这边,没收到回复,照顾小丫头的羞涩,江穆也不等回复了,再编辑一条发送。
J:我在办公室等着你。午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,我先准备好。
甜甜圈:我不跟你吃饭。我会自己吃了午餐再过来,你能不能给我们办公室来个电话,随便找个借口让我上来一趟。
黑色皮质旋转椅轻转了半圈,江穆从椅子上身起,走到会议室窗边,头顶筒灯的白色灯光在他有微微湿润感的发尖上跳跃,干净的黑发梳的讲究,肤色浅淡干净,一笑起来,眼睛里像有光。手指摁下说话键,漂亮的唇齿抵近手机,“你想我找个什么借口。”
鸦雀无声的会议室,等着开会的众人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