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阿楚将十五带了出去,李淳便坐床侧,目光钝钝的,迟缓的转头目光看向面容的苍白的宋槿阑,微颤的指尖挑着发丝轻轻拂在她耳侧,“十五,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,你那么疼爱十五,当不会忘了的,”话刚落下便引来一阵咳嗽,忙捂着唇怕自己惊扰到她,待顺了气息便又继续说道,“我知你恨我,这回也许再留不住你了,宋槿阑我放过你了,你若……,你若……”
我会照料好十五,你若想离开,便安心去吧。那话始终梗在心头,李淳终是怕这话被宋槿阑听见了,便当真以为是自己所想。眼泪从面庞滑落,微偏过头不再去看她,这些年终是苦了你,若你嫁的是一个平凡的男子,自当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,偏造化弄人。若来日你我在九泉之下相见,求你可否少恨我几分?
出了清宁宫,原本浑浊的目光倒显出几分清明,朝了口谕让杨荣去丞相府拟旨召楚王入长安,从平召州到长安约莫需要五六日的光阴,那便早些做决断吧,宋槿阑你再坚持些日子,等我许你一个交代。
“大家,清越真人求见,”宫人是急步走来,等到了跟前才慢了步调,内侍杨荣不在他们这等只能愈加小心。
来的正是时候,也免了自己前去请她,李淳扬手便移步去了太极殿,她衣着单薄这夜间的风多少带着寒意,掩嘴咳嗽了下便不在思虑这些。
行至太极殿宫人便朝李淳行礼候在殿外,搭在手上的外披是杨荣交与他的,可眼下自是不敢上前,正恍惚间手上的外披已经被人取走,直愣愣的看向那人,随后感激的朝她施礼。
“夜间寒凉,你也穿得太单薄了,若是你也病了十五如何是好?”清越真人的话带着些责备,将外披替她穿上,眉间满是忧愁,这人是清减了多少,宋槿阑如今是靠汤药吊着,而她只怕是靠宋槿阑这丝喘息活着。
李淳毫不在意的淡笑,跪坐在蒲团上提着铜壶倒了两杯水,那水正冒着氤氲热气,眼眸便又瞧着那水没有挪开目光。
“三郎?”清越真人担忧的喊了她一声,她的精气神全然消了,形如枯槁般坐着,生生将自己折磨成了这般模样,兴许宋槿阑死了于她而言会不会是好事,帝王是该忘情的。
轻轻咳嗽了几声,李淳慢慢回神看向清越真人,颀长而白净的手端起如玉的瓷盏,端详了良久却又慢慢放下,“我召楚王入长安了。”
清越真人大骇,伸手压住三郎端着茶盏的手,分明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,“三郎你?”随后又摇头,“三郎,好不容易你才到了如今这一步,怎可……再说,十五怎么办?你可放心得下十五?”
李淳握紧着双拳将其压在方桌上,平时她可忍着藏着现在见了清越真人那万般的痛楚一齐涌上了心头,喉咙颤动着终是哽咽道,“我撑不下去了,十五,十五就托付于你了。”没有了宋槿阑,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?可惜,她明白得太晚了,这日夜锥心的痛她实在难以承受了。
慢慢松开李淳的手,清越真人握着眼前的茶盏让自己感受到一丝热意,她自己贪生了许多年,不能期盼三郎如自己一般,苟延残喘的活着。心内已是愁肠百结,幽幽叹了口气,“你若当真思量好了,我便依你,切忌不可冒然行事,你毕竟是大唐的天子。”
宫墙已离得越发远了,清越真人将轿帘放下,三郎的今日是不是自己也有份?许是吧,三郎幼时多是她在教导,那孩子自小便有主见,这一回估计也是铁了心了,帝王陷于情总是损其寿的,三郎如今也折在情上了。
清越真人揉了揉眉间,如今朝堂所系皆在宋槿阑生死,老天,你便怜悯怜悯我家三郎,让宋槿阑活下去,让天下百姓归于平静。
竹册堆在案几上,李淳倚在靠垫上伸手正欲那上一册,手却忽然松了力那竹册便掉落了下来,候在一旁的内侍杨荣忙将其捡起来放在案几上。
“大将军仲宜求见。”宫人在外通传道。
李淳朝杨荣点了点头,目光却有些呆滞,这些日子她仔细着回想自己与宋槿阑的点滴,于两人的相处自有印象起便是从雁门关回长安宋槿阑快生产开始的,再往前却不记得分毫了。案几上的烛火正上下跳动着,宋槿阑我已生死许你,已大唐江山许你,可否能还我欠你万分之一。
心内蓦的却自责起来,宋槿阑怀十五那段日子自己该对她好些的,生生错过了那般美好的岁月,太迟了太迟了,心里一阵发紧,一股气血往上游走,“噗,”星星点点的猩红洒在了明黄的案几,显得尤为刺眼,宋槿阑是不喜血腥的,想伸手去擦拭那斑点却怎么也抬不起来,明晃晃的烛火转瞬便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