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淳成婚不久便前去了雁门关,匈奴来犯圣人遣她前往淮南王军营历练,此番来回也有半年的光阴,看到怀着孕肚在门口迎她的宋槿阑心蓦的惹起一阵烦忧。她向来是个冷淡自持的人,好在宋槿阑是个温顺的女子倒不会来扰她,只是宋槿阑怀着身孕作为夫君她多少要前去看看她,不管自己如何对方都始终带着盈盈笑意迎接。
许是宋槿阑始终弯着的眉眼,让李淳觉得与她相处倒也自在,自幼生在宫墙里,这里的人多约低眉顺眼像她这般始终带笑的大约还未见过,那一抹笑意凭添了亲近之感。
过了芒种,宋槿阑的肚子愈加大了,多走两步便都有些吃力,日子算下来,临盆的日子也近了。
这些时日李淳一直赋闲在家,在府上看看书,前往方园纵马,偶尔会带着宋槿阑出府散散心,两人话到不多,倒也舒服。
“累吗?要不要回府?”李淳上前扶住脸色苍白的宋槿阑,示意阿楚退至一旁。
宋槿阑点点头,又摇摇头,祈求的说道,“我想多走会,医佐嘱咐过我,孕中多走动,对孩子有益,可是回府的话,被夫人知道定会让阿楚他们挨骂的。”
“好,我们晚些再回去,”李淳右手拖着宋槿阑的腰身,将她圈在怀中,陪着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。
“三郎,你待我真好,”宋槿阑靠着李淳的肩膀,目光盈盈的说道。
李淳的身子稍稍僵硬了会,却也没说话,这孩子如何来的,她自然心知肚明。只是她需要这个孩子,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王妃。
傍晚天色阴沉沉的,几个响雷过后,便是倾盆大雨。乌央上前将窗子合上,看着正闭目养神的李淳,目光渐渐有些痴迷。
“殿下,夫人让您前去秋籁阁,王妃怕是要生了,”杨荣行礼道。
李淳缓缓睁开双眸,敛了心神便起身往外走去,不觉间,脚步有些匆忙。
秋籁阁的婢子井然有序的进出着宋槿阑的寝殿,杨慜如的神色有些焦灼,见了李淳便只朝她摆了摆手。
“母亲,”李淳行礼,许多年没见母亲神色慌张了,看了眼宋槿阑的卧房,一时有些失神。
“唉,方才产婆出来道,槿阑胎位不正,只怕……,”杨慜如叹息了声,心里默默念道,佛祖保佑槿阑一定要顺利产下儿郎。
中庭的门廊飘进了许多雨水,李淳仍旧不动声色的站着,鞋子被雨水蔓过,而被大雨掩盖的惨叫声似有似无的传入她的耳中。
产婆手下的人出了寝殿,匆匆走向中庭,朝杨慜如和李淳行礼,“阿婆问,保大还是保小?”
杨慜如目光看向李淳,随后闭目双手合十,这个恶人便交与她了。
“保小,”未多做犹豫的李淳,声音低沉的说道,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握成了双拳。
时间与李淳预想的要久许多,她不知道生下一个孩子于母亲而言是这般的痛苦,外头的雨渐渐小了,宋槿阑的声音越发频繁的传入耳中。
一声嘹亮的啼哭传来,李淳一窒,心脏过了一会才强烈而迅速的跳动了一下,她屏息而待,再没听到宋槿阑的声音,眉头紧紧蹙着,她,是不是没熬过来?
“恭喜夫人,恭喜秦王,是位小郡主,”产婆的人出来道喜。
“什么?”杨慜如合眸叹息了声,怎么会这样?老天,你是成心作弄我□□啊!
产婆在杨荣手下领了赏钱,便匆匆下去了,唉,可惜这小娘子一生下便不受待见,一个一个跟见了鬼一样,也是操心,这小娘子生在王府也比那市井小儿好上千倍万倍,至少此生荣华富贵,衣食无忧。
杨慜如失望的离了中庭,原本有些拥挤的地方,一下开阔许多。李淳坐在椅子上,抿了一口茶,抬眼看向杨荣,“阿伯来了吗?”
“刚到,”杨荣答道。
李淳进来偏殿的时候,陈阿嬷正在给孩子擦拭身体,匆忙行了个礼便有不疾不徐的替孩子包上裹布。
“殿下要抱抱小郡主吗?”陈阿嬷擦擦眼角的泪水,也不知王妃现在如何了,若是有个三长两短,这小郡主该怎么办?
沉思了一会,李淳缓慢的伸手,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,原来刚出生的小孩是这般样子脆弱丑陋,眼眸有些酸涩,良久,将孩子还给了阿婆。
宋槿阑的寝殿血腥味还未散,李淳皱了皱眉,迈步上前,里间的婢子见了她纷纷行礼,躺在床上的宋槿阑闭目沉沉睡着,没有一丝血色。
“阿伯,”李淳示意婢子出去,单独留在了寝殿。
秦道是秦王、府上的大夫,今日府上没有去宫里请医佐,较于宫中的人,李淳对秦道更为信任。
“王妃气血亏虚,命是保住了,只是这身子骨怕是一时难得好,即便好了,怕也落下了终生病根,”秦阿伯不由感叹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