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早李淳被四叔请去了方园,清晨下了点细雨,马蹄踩在松软的泥地,留下长串印记,看来今日方园来了不少人。
李淳被侍从领进了一间厢房,随后朝四叔行礼,房里的人也纷纷朝她行礼。
“三郎这几日在府中,可有听说朝堂上的事,”李宪面有忧色的问道。
“听说了些,”李淳简短的答道,方才出府的时候见到了宋府来的侍从大约是来找宋槿阑的,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。
钟士秀穿了一身道袍,摸了摸三三两两的胡须,“圣人这次的意图很明显,是要震慑殿下您,殿下决计不可去求情。”
“如此明哲保身,可是君子所为!”赵泰追随齐王最早,自是折服于李宪的风度,帝王之风,既是君子,怎么可以随小人畏首畏尾。
“孟先生的意思呢?”李宪问道,父亲一直在太子和他之间尽力维持平衡,而今居然直接将宋本道下狱,他一时之间也无法揣测父亲的意图。
孟林甫放心茶盏,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李淳,这才慢慢开口道,“宋本道自太原起兵就追随圣人,有从龙之功,攻彭城攻临淄军功赫赫,殿下与宋本道交好,明里暗里都知道宋本道是齐王党,而圣人最害怕是什么,储君之争!天下大定,分封功臣,宋本道为左丞相,而右丞相是刘明仲,刘明仲是太子的师傅,前些年,地方叛乱悉数被殿下平定,宋本道下狱只是开始,飞鸟尽良弓藏,狡兔死走狗烹!圣人如今在意的不是战功赫赫,而是天下太平,压制殿下的势力,保太子,天下则太平。”
李宪点点头,孟林甫的意思很明显了,父亲心里太子始终是不可动摇的,这一番,也不知宋本道是否能逃得过。
“不过,秦王倒是可以去求求情,毕竟有姻亲关系,”孟林甫不经意的说道。
李宪立马回绝道,“不可。”父亲此番盛怒,李淳并不得父亲喜爱,万万不可让她涉险。
“无碍,”李淳淡笑了下,“宋丞相是槿阑的伯父,既是家事,该我出面才是。”
回到秦王、府邸,祖士言已在大堂候着,李淳见了他倒是有些惊讶,“先生不是在馆陶吗?”
祖士言看来是风尘仆仆,脸上的沟壑还沾了泥水,却是洒脱的笑道,“昨夜听说宋本道下狱,便急着赶回来了,殿下这番是从齐王那儿回来。”
李淳笑笑,“先生这般料事如神,又何必问我。”她结识祖士言已有十载,亦师亦友的谋士。
祖士言看着李淳,“殿下可是已经有了打算?”
“前朝文帝杨坚,废太子杨勇,立炀帝杨广,二代而完,圣人现今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此事再发生,即便四叔再功勋卓著,也只会引发圣人不满,惩戒齐王一众已是迫在眉睫,”李淳抿了一口茶,见祖士言还站着,“先生一路风尘请坐。”这是李淳最赏欣祖士言的一点,进退有度,不恃才傲物。
“而殿下还是决计要去为宋本道求情,”祖士言敛了心神说道,“孟林甫的主意?”
李淳点了点头,她只能迎头而上,轻则削爵,重则下狱。
“福祸相依,置诸死地而后生,”祖士言兀自笑了下,起身行礼道,“既然殿下已有定夺,某不在多言,这便告辞了。”
“先生不在府上多留几日,”李淳有意相留道。
祖士言躬身道,“某是匆匆折返,现下还是早些回去得当。”
出了书房,下到阁楼不远处的亭子,李淳便听到了哭声,心里一动,一时忘记了宋槿阑如今住在了她的园子,恍然间摇了摇头却又叹了口气,这般思忖间已经走到了宋槿阑所在的寝殿。
李淳进来的时候,宋槿阑正哄着怀里的十五,十五不一会哭闹便止住了,只听到她嘴里轻柔的念着,“阿娘抱着,十五乖,不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