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时,抬眼看见天色的江然骤然伸出手,捂住了程瑶棠的耳朵,下一刻,雷声轰隆隆响起。
虽然并不怕雷声,但有人护着的感觉还真是好啊。
程瑶棠眼中俱是笑意。
江然垂眸望着她,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,声音低沉,听得不大真切。
“阿棠,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。”
程瑶棠以为自己听错了,一头雾水,不明所以眨了眨眼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江然似乎在做心理准备,久久无言,只是望进程瑶棠的眼睛里,目光坚定且情深。
雷声停止,雨水铺天盖地落下,凉风顺着窗台穿入,青丝微扬。
江然捂住程瑶棠双耳的手渐渐放下,他缓缓说道。
“或许等一下我要说的事情,有些过于荒唐,你很难相信。但我想,我必须告诉你,在我们成亲之前,我不想对你有任何事的隐瞒。”
听言,程瑶棠不由得弯起唇角:“好啊,你说,我也想知道,到底是什么样荒唐的事情。”
但是下一句话,还是出乎程瑶棠意料。
“阿棠,我们……我们曾有‘上一世’。”
江然猛地紧紧抱住了她,说这些话的时候,声音都在颤抖,好像有些害怕,说完之后,程瑶棠就会消失不见。
所以才要紧紧抱住。
“上一世,我迟迟未发觉自己的心意,直到你将嫁给别人了,我才知晓。”
江然将前世种种,一字一句说完,如释重负,却又慌乱不已。
将事情尽数告知,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。
原本想着,还是成亲之后再说吧,总之当时他们已经成亲了……阿棠再生气,最终他肯定能将人哄回来,总之阿棠已经是他的夫人,是世子妃了,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。
但那么做,他觉得像是在欺骗阿棠。
应该先告诉阿棠,让阿棠自己做决定,他不应该那么自私。
所以,纵然很害怕阿棠离开,他还是鼓起勇气,在成亲之前,将此事说个清楚。
江然勉强笑了一声。
“很荒唐吧。我既希望不曾发生过,又害怕不曾发生过,我们没能这般在一起……”
怀中的人没有说话。
江然有些慌,连忙将她抱得更紧,胡乱亲吻她的头顶,“阿棠,对不起,阿棠,对不起。”
程瑶棠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感觉,很奇妙。
在江然说完之后,她仿佛也经历了上一世。
片刻之后,她终于开口。
“我是挺生气的,我觉得你对我的上一世,可能有些误解。”
“我和霍彰?”程瑶棠难以置信说道,“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霍彰呢?”
“但事实……”江然顿了一顿,“事实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。只是当时,你确实和霍彰走得很近,我看过很多次了。”
说这句话时,他只觉得口中酸酸的,像是吃了一坛子醋。
程瑶棠皱起眉头,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霍彰。尤其在经历霍彰想对她做那样的龌龊事情后,她只觉得自己像吃了一口苍蝇。
这时,她忽而想起一事来,“怪不得你从一开始,就对霍彰有那么深的敌意。”
她原本还以为是江然从一开始就对霍彰看不顺眼,原来还因为有上一世的缘故。
江然低声:“上一世,我同样一开始对霍彰看不顺眼,但当时也没想过与他敌对。早知如此,实在后悔死我了。”
说完,江然后知后觉眨眨眼。
“阿棠你信我的话,那你不生气吗?”
程瑶棠摇头,在他怀中蹭了蹭,像只撒娇的小猫。
“你已经为我做得更多了,更何况最后,你不是已经要带我走了吗?
“其实,我应该会答应你。”程瑶棠闭着眼睛笑了笑。
闭眼时,仿佛前世,那个风尘仆仆,拦住她,对她伸出手,说“我娶你”的江然近在眼前。
大概当年的他们,其实早就有喜欢彼此的心意,可是他们都未曾发觉,他们都在懵懂前行,直到最后那刻,才恍然发现情根深种。
所以,得有多幸运啊,能够有重来的机会。
江然的心就好像一片羽毛一样,飘呀飘,很怕不落地,或者被程瑶棠轻轻吹远。到程瑶棠说完这句话后,像羽毛一般的心,才总算悠然落下。
他捧起她的脸,字字清晰,目光澄明。
“程瑶棠,我娶你,好吗?”
程瑶棠轻笑一声,凑过去吻住。
“好啊,那你可要说到做到。”
亲事就定在十月初六,按着规矩,这段时间,程瑶棠都必须待在闺阁中,两个人不能再见面。
知道还有这个规矩后,江然十分不满,好几次都想偷偷摸摸去找程瑶棠,但无奈程王府早在程王爷的吩咐下做足了准备,他连封信都送不进去。
至于程瑶棠,也是备受煎熬,因为在这段时间,她必须要亲手绣出自己的嫁衣。
每日还得听教导女红的嬷嬷絮叨:“您是县主,这场亲事多少人盯着呢!因而这嫁衣必然得绣得漂亮,否则要丢脸的!”
程瑶棠:“嬷嬷,要不您帮我绣嫁衣吧,您绣的嫁衣,绝对独一无二。”
一句话气得嬷嬷三天都不想和她说话。
琐碎且令人烦闷的时光就在绣嫁衣中过去,程瑶棠第一次发觉时光实在太慢,都这么久了,她的嫁衣居然还没完成。
“棠儿!”
程博昱含笑走进。
一看到哥哥,程瑶棠总算精神起来,刚打算撒个娇,就见自家哥哥往四周看了看,接着神秘兮兮一笑,从怀中掏出一封寄情的书信,光看信封上的字迹,程瑶棠就知道这是来自江然。
耳边隐隐还回响自家哥哥之前决然的誓言,再三表明不可能被江然所迷惑,做出破坏规矩之事。
这才没几日,估计就将自己的话忘记了。
程瑶棠接过信件,戏谑一笑:“原来我们家,已经出现叛徒了!”
程博昱轻咳:“我这是担心妹妹会思念成疾,这才答应阿然送信过来。”
“哥哥大义凛然,妹妹深受感动。”
“都是为了妹妹,没什么,没什么。”
待程博昱离开后,程瑶棠拿出那封信拆看来看,悠悠然一笑。
就知道江然没那么安分,既然人见不着,至少也得写封信。
也不知道到底如何说服程博昱的,要知道程博昱素来是最守规矩的人……唔,看来不管是谁只要和江然沾上关系,就是近墨者黑。
有了这个开头后,江然的信件隔三差五来到,程瑶棠总算不觉得待于闺房绣嫁衣的日子枯燥无趣。
而江然那边,江然每日悠然从容,倒是身边的大飞替他感到焦急,终于有一日忍不住了。
大飞:“世子,听闻陛下送了信前去北国,想与北国摄政王裴执商议和亲一事,显然是因为和亲对象陷入困扰,便干脆询问裴执……而之前裴执甚至亲手画出明曦县主的画像,可见他对县主有非分之想。”
大飞见自家世子神色不改,疑惑问道:“世子,难道你不担心,裴执会横插一脚,破坏这场亲事吗?虽然陛下疼爱你,但在国家大事面前,这些恩宠可都算不得什么。”
大飞还有话不敢真的说出口,但不言而喻。
如果裴执真的在此时向永晋帝讨要程瑶棠,永晋帝恐怕真会答应。
纵然他不敢明面上做出这样的事,但背地里使计破坏这场亲事,却是轻而易举的。他毕竟还是帝王,就怕自家世子防不胜防。
这时,江然意味不明笑了声,低低地道:“是啊,非分之想……他胆敢对阿棠有非分之想!我又怎么可能忘记他呢,只怕如今,他自顾不暇,不会打扰到我与阿棠的。”
闻言,大飞吃惊道:“难道世子已经有所防备?”
他忽然想到近来的事情:“怪不得世子最近一直接触江湖中人,莫非,世子是利用江湖中人,来对付裴执?”
江然颔首:“故弄玄虚了一把,再发出追杀令,裴执既要努力保命,又要担心自己的摄政王位置有所动摇……接下来,就好好看着,他能否躲过这劫。”
看着自家世子从容冷淡的面孔,大飞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。
似乎是突然之间,世子懂了很多,也变得厉害许多。这个变化,既让他惊喜,又让他猝不及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