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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、004(1 / 2)


004

他怎么会在这里?

席影心里突然升上无数的答案,所有这一切都转化为一只大手,紧紧捏住她的心脏。

保安把她带到公司外,警告她好自为之,席影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,脑海里一直闪回刚才的场景。

她和傅斯里是两个极端,她身上的狼狈无法掩饰,而傅斯里被簇拥在人群之中,她西装裙浸满了雨水,他的西服纤尘不染,她的脸上写满了落魄失意,他高高在上眼神淡漠。

她心里那种自卑的感觉,又突然破土而出,长成参天大树,如同五年那个学生时代一样,即使她融入了这个大城市,也依旧改不掉身上那种缺乏底气的气质。

天空已经放晴,仿佛刚才下过的雨只是一场幻觉,席影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,太阳晒到她的外套时有些许的发烫,她却觉得血液里冷得有些刺骨。

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几下,直到周围人频频向她回头,席影才接起来。

“请问是席西的家属吗?”

“是..怎么了?”是个陌生人来的电话,听到席西的名字时,席影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。

“他在照顾李秀莲女士时晕倒,请你尽快来医院。”

席影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,她停下来的时候,整个人气喘吁吁,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,眼睛很不适以及咸涩,但她努力看清病房门口的人,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。

“医生,席西他怎么样?是因为疲劳过度吗?”她多么希望是只是这个原因。

这位医生就是当初为母亲做检查的那一位,他很严肃,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悲悯,“考虑到家族遗传的因素,我们怀疑席西可能患上了胃癌,已经为席西做了纤维胃镜检查,三到五天出结果,另外建议你也做一个检查,因为胃癌有一定的家族遗传率。”

医生把缴费报告和席西给了席影,临走时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席影看着报告单上那些数据,好像突然有一刻好像失忆了,每个字都认不清楚,她眼前突然一黑,以为背后有墙,往后靠了一下,结果差点仰面摔下去,非常狼狈地坐到了地板上,地板很凉,冷意嗖嗖地透过她的裙子进到她的身体里。

她懵了几秒,觉得自己像在走钢丝,她抑住自己的心,悄悄地推门进席西的病房,他的病房和母亲的离得不远,席西就躺在病床上,安安静静地睡着,有种和母亲当时一样的感觉。

席影心里好像被掏了个洞,冷风呼呼地吹进来,可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,外面很温暖。

席西好像感应到她来了,马上醒了,嘴唇有些苍白,二十岁的年纪眉间已经有两条竖着的纹路,眼下晕着两团黑影,他对席影笑了下,很平常地对她说:“姐,不知道怎么就晕了一下,然后那些医生就小题大做把我放倒病房里了,你别担心啊。”

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席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颤了一下,她抿住,努力抑住从眼眶周围泛上来的酸意。

“没有,就是脖子有点酸,昨天在妈那里有点落枕了。”

席影过去摸了摸席西的头发,来上海之前,他去剃了一个很短的板寸,摸上去很刺手,黑发硬硬的,他是个非常阳光的男孩子,席影猜他班上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他,他那么善良、乐观、健康。

“姐,这里的病房一晚不便宜,我待会儿就去妈那里,你别为我废这个钱。”

席影摇头,她的喉咙很痛,像有什么要从那里冲出来,她睁大眼睛,努力朝天看,“没事啊,姐姐马上就发工资了,有钱的。”

“姐,姐夫他今天来吗?医院有点无聊,想和他下围棋。”

“他出差了。”席影回答得又快又小声,“西西,你会一直陪着姐姐,对吗?”

“当然了。”

“嗯,要一直一直。”

席影再次打电话给何家卫,打不通,发消息给他,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。

她打电话给何家卫的父亲,还是没有音讯。

何家卫就像人间蒸发一样,席影试过了一切能联系上他的方法,但都以失败告终。

傅斯里的助理陈常再次来催赔偿,甚至连CAG也发来了起诉书。

她站在自己家的门口,紧紧地捏住自己的裙子,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头发,然后把自己抱成一团,连哭都哭不出来。

她告诉自己,只要守在门口,何家卫肯定会回来的。

她的事情会一件一件解决,慢慢来,不要急。

刚刚安慰完自己,电梯里就出来两个人,她才刚遇到过的那个女人,和拉黑她一切联系方式的何家卫。

席影慢慢站起来,视线落到何家卫和那个女人互相握住的手上。

十指相扣。

“家卫,我爸爸下个礼拜六十大寿,你会送什么礼物给他?我爸爸很挑剔,你不会送些便宜的东西糊弄他吧?”女人亲昵地依靠在何家卫身上,穿着细高跟,化了很浓的妆,何家卫提着她价值不菲的包,手揽住她的腰。

而席影记得自己从来没有用那样的姿势和何家卫逛过街,她甚至没有让何家卫提她提过包,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十指相扣。

“当然了。”

他说当然,自己的丈母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,却要给别人的父亲买贵重礼物。

席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婚姻是如此的荒诞可笑,就像一个笑话。

何家卫看到了她,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立刻变了一下,侧头对身旁的女人说了什么,女儿点点头,又回了电梯下楼。

席影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那么愤怒过,她向来活得平静,不愿意与人过多争执什么东西,她懒得因为一点事就和别人撕破脸皮。

而现在她的神经好像突然燃烧起来,血液化成岩浆,汩汩地像是即将要爆炸,她高高地抬起手,用尽自己的力气给了何家卫一巴掌。

她的嘴唇是哆嗦的,她觉得自己非常愚蠢、可怜、可笑。

“为什么?”

何家卫被她打偏了脸,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,他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悔意,也没有被抓包的慌张,只是说:“席影,我们离婚吧。”

席影的眼睛扫过何家卫脸上每一丝表情,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成分。

“为什么?”她咬着牙,努力抑制住再扇他一巴掌的冲动。

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,她们结婚一年了,从来没有吵过架,没有什么争执,甚至连小拌嘴都没有。

“想知道为什么?”何家卫脸上终于不是那种温柔的表情,他像是突然在席影面前卸下了伪装,像高屋建瓴之下那些被白蚁腐蚀的地基突然重见天日一样,嫌恶丑恶,“因为你妈,因为你弟弟,席影我发现你真的是个扶弟魔啊,只要是你家里的事情,你什么都要管,我是娶你,我又不是娶你全家,为什么要为你家里的事情买单?”

“我是真的受够了,光你妈那个病,都搭进去多少钱了?你弟弟也要学费,那么大一个人了,还要伸手跟你拿生活费,跟你拿不就是跟我拿,我他妈也穷,我也有一家子要养,你当我是提款机?”

“还有,你看看你平时穿的都是些什么,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,席影,你知道平时同学聚会同学都是怎么说我的?他们说我娶了个木头,木头你知道吧?拨一拨动一动,外面哪个女人不比你主动,草,我真是瞎了眼了!谈恋爱以来,你拿正眼看过我?我最讨厌你这幅自以为清高的模样,令人作呕!我就想不明白了,我在上海有房外面没债,再过两年户口就能下来,那时候就是上海户口,我想找谁找不到?怎么也比你一家子癌症户好吧,轮的到你来和我摆谱?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这一家。”

听到“癌症户”三个字时,愤怒终于战胜了理智,席影扑上去打何家卫,可男人的力气哪里是她比的上的,何家卫手一掀,一巴掌落到她的左脸上,火辣辣的疼伴着满眼星星。

何家卫没有罢休,连喊救命的时间都没留给她,拎起她的领子往旁边拖,她不知道何家卫打了她几巴掌,他最后那一下踹了她的肚子,把她踹到了墙根,尾椎骨磕到了墙壁尖锐处,疼得她下半身瞬间麻了。

“想分我房子,痴心妄想,房本上没有你的名字,想卖车子,虽说车主是你,但只要我们结婚了,车子就有我一半,从我这你一分钱都拿不走,你就陪着你那一家子死去吧!”

何家卫拍拍手,准备走时又突然折回来,“被辞了吧?想不明白吧,但那单子上签的就是你的名字,你昨晚自己签的啊,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呢?昨天我怎么求你的,你看看你那样儿,本来你要是答应我,我还能念点旧情,是你自己蠢啊!”接着他踹上门,把她关在了门外。

席影突然想到,昨天晚上签术前确认书时,何家卫给她指的位置。

她四肢无力,手指哆嗦,耳朵里有嗡嗡的杂音,努力了几次终于把自己撑起来,整张脸、整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。

何家卫挑着地方打,她觉得那一分钟内自己快死了,从电梯里折射出来的光却只有她微微发红的脸颊。

她慌不择路地跑出去,仿佛身后在追赶着些什么。

报警,报警。

她瑟瑟发抖地找出手机,可是手机马上响起来,手机掉到地上她又捡起来,非常艰难才按下接听键,她“喂”了一声,但是左耳嗡嗡地响,她只能换一只耳朵。

是那个医生,席影求他席西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一定给她来个电话,“席小姐,席西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,他确诊为中期胃腺癌,根据胃镜和病例报告,我的建议是,完善胸腹CT检查,进一步确诊有无远处转移,若有转移则以全身化疗为主,没有转移则建议进行手术,另外是,病人目前还不清楚自己的病情,他的情绪会极大地影响后期的治疗...”

手机瞬间从她的手里滑下到地面。

她的天好像顷刻之间塌了下来,前路看不见光明,看不见道路,她心里一切的希望好像在一夕之间消失了。

钱,她需要钱,西西要做手术,妈妈要住院,她没有工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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