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里的人谈话还在继续,沉默站在窗扇外的少女却已经不想再听了,她转身抬步离开了此处,侍女珊瑚紧提着手心里的羊角琉璃灯,夜色静谧,沿途悬挂的一盏盏的红绉纱灯笼,散发出淡淡的光亮,珊瑚抬步紧跟上身旁人的脚步,渐行渐远。
“小姐,你怎么回来的......”正收拾整理房中事务的小桐,见着小姐和珊瑚都回了屋子来,有些没忍住问道,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,便被珊瑚的一声轻咳打断。
听到这声轻咳后,侍女小桐下意识抬眸,她瞥了眼跟在姜梨身后的珊瑚,意识到是她的提醒,小桐很快抿住了嘴,没再继续询问下去。
“我没事,你们俩不用这般小心翼翼。”姜梨知道小桐她们二人心里担心自己,便轻轻出声说道。
她的话音将将落下,槅门被屋外来的人轻轻叩响。
“二小姐,世子回来了,他让小的过来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。”
“听到了,我们家小姐稍稍收拾一下,待会儿便去。”珊瑚在得了姜梨眼里的示意后,随后便提高了些声回道。
听了屋外那人的话后,小桐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。
刚才小姐不是已经去了世子那儿吗?
怎么才这会儿功夫......世子又派了人过来?难道她们刚才没去正堂?
她有些想问珊瑚,刚才她们俩去了哪里,但又想到珊瑚不久前的提醒,小桐便忍了忍,没有开口询问。
“小姐......你怎么办?”珊瑚想起在正堂窗扇外偷听到的话,她心里不由又生出了几分担忧,若是在扬州,她们还能向姜梨的外祖母林老太太求助,但她们如今在京城,远水救不了近火,而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,根本一点儿都帮不上小姐。
姜梨抬眸看向身旁的珊瑚,她微抿嘴唇,淡淡一笑道:“都说了没事,你不用担心,不管怎么说,我都是平阳侯府的姑娘......即便是为了平阳侯府的声誉着想,他们也会好好的将这事办好。”
“嗯。”珊瑚想了下姜梨的话,觉着有道理,便轻轻点了点头。
***
就在这同一时刻,皇宫的御书房内,有一男子端坐在紫檀木长案前,手执朱笔,一页一页的批阅着标注了朱红标记的奏折。
这男子便是当今的圣上,楚政。
长案上,烛火静静的燃烧,火光落在案几上堆叠的一大垛奏折上,打下一片光影。
御书房外,侍卫林立,他们身穿盔甲,手执长|枪,身姿挺直的守在门外,戌时过后,这一批的侍卫撤走之后,又来了一批新的侍卫静守在门外。
就在侍卫换岗轮值的间隙,一身形婀娜,容貌绝美的女子撑着贵妃车撵而来。
皎洁月色下,她姿态慵懒的靠在车撵上,轻搭在车辇一侧的纤手葱白如玉,微微仰首间,她的一双美目双瞳剪水,脖颈修长纤细。
车辇过了宫里的甬道后,随后便转角行经一旁的青石小径,直到行至御书房的侧门处,车辇上的女子才在侍女的挽扶下,缓缓地走了下来。
这衣衫华贵,容貌绝美的女子,便是贵妃沈玥,也是当今圣上楚政最为宠爱的一个女人。
她虽十分得宠,但可惜的是,她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。
除却十余年前,她和亲初至大靖时,曾生下过一个公主外,便再也无所出。或是贵妃子女亲缘福薄,那个小公主生下后没多久,便患病夭折,自此之后的十来年,贵妃便再也没有过孩子。
沈玥轻轻从侧门走进了御书房中,只见楚政身姿端直的坐在紫檀木长案前,神色颇是认真的处理着手中的事务,沈玥目光微微一转,却见案头上堆叠的满满的还未处理的奏折,她不由心中冷冷一笑。
朝堂中很多事情,楚政都是交给重臣负责,只每隔一段时间,他才稍稍的浏览检查下,看问题处理和解决的大概情况,而具体是怎么完成的,楚政却很少过问。
看来今日,又是到了他简单阅览奏折的时候了。
侧身看向跟着她的几个侍女,沈玥轻轻摆了摆手,让她们悄悄退下,在来御书房见楚政前,沈玥精心打扮了一番,她上衣穿着一身月白底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,下身搭配了条墨绿色芙蓉满开的羽纱长裙,因着来的一路上寒冷,她的肩上披着一件棕红斗笠羽缎斗篷。
进了御书房中,温度暖如春日,披着斗篷御寒的沈玥,此刻却觉着有些微微的热了。
她抬眸看向红漆廊柱旁挂着幔帐的银勾,沈玥不知想到什么,她脚步盈盈的走向大红廊柱旁,纤手抬起,轻轻扯下幔帐,只见挂在银勾上的秋香色幔帐,如水一般轻轻的垂落下来。
端坐在案前的那人,早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,男子却只嘴角微微一弯,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,等着身后美人一步一步的靠近。
没一会儿之后,两只莹白的玉臂轻轻勾缠住男人的脖颈,柔声道:“阿政,你好坏,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......结果,我过来了,你却一心只忙着处理政务,也不看我一眼。”
沈玥的年纪虽已不是十多岁的少女了,但她身上却有着年少女子没有的韵味。
陪伴了他这么多年,沈玥早已经熟知了楚政的心思,在外人朝臣跟前一副冷若冰霜的圣上,在她跟前,却整个一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听了沈玥的佯怒的话后,阅看奏折的男子,修长大手轻轻抬起,一下子便抓住了身后人的纤手,楚政一手稍稍用力一扯,女子便倒在了男人的怀中,“穿的这么单薄,玥儿,你不冷吗?”
女子的一身御寒冬装却不知何时,已经一一的褪了下来,潋滟烛光落在女子的面庞上,素齿朱唇,星眸轻嗔,她浅笑着垂首,青丝掩着的脖颈微微露出,白皙如玉。
“阿政,我这样穿......你不喜欢吗?”女人的声音酥酥柔柔的,落在人的耳中,浑身不由得一阵战栗。
“玥儿......这些,你都是和谁学的,我真快溺死在你的温柔之中了。”和十多年前的沈玥相比,眼前的女人,实在变化太大,但不管是哪一种的她,楚政都欢喜她至极。
听了话,沈玥没有直接回答,她只浅浅笑着道:“阿政喜欢就好。”坐在楚政怀中的女子,她一面双眸深情的看向眼前的男子,一面纤手轻轻抬起,又缓又慢的轻轻解开男人腰间的玉质革带。
注意到沈玥的动作后,男人的大手制止了女人的小手,声线不知觉间低沉了下来,“玥儿,你可知道这是哪儿?”
“这,我自然知道......可我只想让阿政开心啊,玥儿这般举止,阿政不喜欢吗?”沈玥一面说着,她的另一只纤手沿着腰带的方向,渐渐往下抚摸而去。
“玥儿,你可是你自己主动招惹我的。”
男人大手一掀,将女子轻放在了身前的紫檀木长案上,案头摆放的尽是奏折,案尾只空了些位置,刚好让女子伏趴于上。
“啊......”
因受了惊吓,沈玥嘴里忍不住差点倾泄出声,楚政的修长手指抵在她的丁香软腭上,瞬时便止住了她的轻呼。
侍卫静守在御书房外,途中,除却听到一下似有重物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后,便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声音。
而御书房内的画面,却似如遭了贼般,紫檀木长案上堆叠整齐的奏折,如今已是乱作一团,地面上,还可见一条做工精美的玉质革带,还有女人的红纱薄衫,鸳鸯戏水的肚兜......男子女子的衣衫,一件件的,散落在地。
漫漫垂帘后,隐隐能听到从里面传出女子的轻轻喘息,那轻轻的喘息声,仿若带着说不出的疲累。
***
而这一边的英国公府,在听了姜旭派人来邀她谈话后,姜梨随后便起身缓缓行至他的书房外。
姜旭守在门口的小厮,在见她来了后,随即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,轻声道:“见过二小姐。”
“嗯。”姜梨低低的应了一声。
“阿梨,进来吧!”似是听到了槅门外的动静,他们的话音刚落,便听到书房里的男子轻轻出声道。
听了话,姜梨纤手抬起,只听“吱呀”一声,少女轻轻推开了槅门,姜梨随后便慢慢的走了进去。
前世的时候,她也曾来过这间书房,只是,那时候的她内心自卑怯懦,因为才来京城不久,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熟悉,她心里存着几分说不出的惶恐。
因而,前世的她在进了姜旭的书房后,姜梨记得自己一直都微微垂着脑袋,不敢四处打量,更何况,她知道大哥唤她过来,便是为了处理前些日在宴会上的落水一事。
那时候的姜梨,她满心都觉着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,才会造成这般的局面,所以,她在大哥姜旭的书房中,一直都没敢抬起眉眼。
思绪起前世之事,姜梨突然有些好奇,她好奇那时候,她的大哥姜旭到底是用怎样的眼神来看她的。
有了前世的经历,姜梨在人前不再表现的羞怯畏缩。
端坐在案前的俊朗青年,在听了槅门被推开的声音后,他便抬起头朝着她这边看来,姜梨神色平静的走进书房,她步伐缓慢,却不见一点怯懦胆小,火光落在少女的脸颊上,只见她的一双眼眸似清泉般澄澈。
往日里,每每见着他时,姜梨眼里的欢喜和小心翼翼,此刻却不见了半分踪影,和往日的姜梨相比,姜旭明显感觉到眼前少女的改变,想到这儿,他不由轻蹙起眉头......
姜旭上一回见她,还是在半年之前,眼前的这妹妹,她从小便被养在外祖母的身旁。每到舅舅舅妈,还有外祖母的生辰之际,身为侄儿和外孙的他,都会前往扬州来看一看他们,也看看在扬州长大的妹妹姜梨。
从见到小姜梨的一眼开始,姜旭便知道,她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。
姜旭每一次带着礼物来看她的时候,她眼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一般,和他在京城的那个妹妹一点都不像,姜梨她很容易满足,一件简简单单的小礼物,便就让她欢喜不已。
而在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姜烟雨,却总会各种挑剔着,因而每次送烟雨礼物时,姜旭都要精挑细选一番。
便是从这小小的细节之中,姜旭便知道,姜梨是个性子很好的姑娘,随着她的慢慢成长,她的行事举止也更加的沉稳成熟,而十三岁的姜烟雨,在人际往来方面却还稚嫩的很。
还有的便是,他从小便很是疼爱姜烟雨,姜烟雨的性子虽有些骄纵,但却极是黏他,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,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......时日久了,他便也更为疼爱这个黏人的妹妹。
所以,尽管知道这事是姜烟雨的错,但瞧着她伤心哭泣落泪,姜旭颇为于心不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