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福心中讶异,面上却丝毫不显。他?面无表情,低头应下:“是!”
其实细想起来,这也不算太意外,毕竟他?之前就隐隐看?出来了,皇上对那位许娘子有些过于关注了:查其闺名,还赏赐红狐皮。——要知道,那红狐皮并不易得。
有福从小跟在皇帝身边,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女子这般在意,偏偏还是已嫁人生子的。
总不会是皇上看?上她了吧?
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闪过,就被有福否定了。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皇上从小长在宫中,金尊玉贵,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,会看?上那么一个妇人?
那个许娘子不就是生的貌美了一些吗?可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啊。京中贵女,又有谁的外貌差了?
或许是皇上对许娘子心生怀疑,所以要彻查其底细?
——太后宠信她,时常召其进宫,而皇上又事母至孝,确实该确保她身家清白才对。
嗯,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没可能。
有福不敢再妄自揣摩圣意,领命之后立刻传令下去。
皇帝手下暗探极多,真?要查清一个人,并非难事。至于要求知晓所有信息,也不过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多一些罢了。
有福施礼退下后,皇帝并未继续安睡,而是盯着那两行诗,目不转睛,看?了很久很久。
——
窗纸刚一泛白,许长安就从睡梦中醒来。
她迅速穿衣下床,轻手轻脚来到床旁边的小榻旁。
三岁半的文元还在沉睡,双眼紧闭,小嘴微张,唇畔有着浅浅笑意。
帮孩子掖了掖被角,许长安放轻脚步离开卧房,简单洗漱,开始一天的生活。
前院的铺子开门营业,后面的制药坊业已开始忙碌。
一切和往常一样,有条不紊。
午间用膳的时候,青黛脸色微红,欲言又止:“小姐,我,嗯,小五在外面……”
“小五有事?那让他?进来吧。”许长安放下筷子。
青黛“嗯”了一声,打起帘子,让小五进内。
许长安抬头看?着他?们,微觉诧异,见这两人一起站着,身子相距不过存于的距离。他?们俱都脸色发红,神情忸怩。
气氛略微有些古怪。
许长安一愣神,脑海里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,她登时想到一事,明亮的眼眸中浮起清浅笑意:“你们?你们两个,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小五、青黛对视一眼,齐齐点头,又笑又羞:“嗯。”
“少爷,我想请你做主,把青黛许给我。”小五深吸了一口气,红着脸说。
许长安笑了,心想,果然如此。
青黛从小就在她身边,小五也跟随她很多年。都在她身边共事,这两人接触不少,一来二去,甚是熟稔。尤其是进京这几个月,她还曾见过俩人私下说话。先时她只觉得他?们交情不错,并未多想。今天才恍然大悟,想必他?们已经情投意合许久了。
许长安自己没找夫婿,只想守着文元,顾好金药堂。但是看到别人感情有着落,她也为其高兴。她笑了一笑:“哎呀,这可由不得我做主,得青黛和宋妈妈决定啊。”
小五连忙说:“青黛愿意的,宋妈妈那里,还请少爷多多美言几句。宋妈妈最听少爷的了。”
青黛也跟着点头:“是啊,小姐。”
她母亲还在湘城,没跟着一起过来。但小姐之前说过,会慢慢转移产业,大家都会到京城来的。母亲对小五印象不错,但能不能同意婚事,她也不敢完全确定。青黛琢磨着,母亲最忠心,只要小姐同意,就能多一层保障。
许长安点头:“行啊,既然你们两情相悦,我帮忙提一下,也未尝不可。不过小五,如果宋妈妈答应了,你打算拿什么来迎娶青黛呢?”
说到后面,她看向小五,收敛了笑意。
小五挠了挠头:“少爷,我这几年,也有些体己银子。等将来成了亲,我都给她,由她保管。”
青黛在一旁急急忙忙补充:“小姐,我也有些私房钱的。”
许长安瞧了她一眼:“这就开始向着他?了?”
小五和青黛红着脸对视一眼,都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羞涩而甜蜜。
许长安看?得心情愉悦,她看看?正低着头认真?吃饭的文元,略一沉吟,问:“小五,如果我把一个铺面交给你,你能不能打理?好?”
小五一怔,继而眼睛一亮,不敢置信的模样:“少爷?”
年轻人谁能没点志向呢?他?愿意一直跟随少爷,也想真正做点事。
“大夫、制药师、药童、账房都有,你帮忙打理?的话,能确保不出纰漏吗?”
青黛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:“小姐的意思是……”
这分?明是要重?用小五啊。
“我肯定是想让金药堂开遍全国各地,多培养一些能管事的人。难不成小五还真?要做一辈子打杂的?那几时才能多攒钱置下家业?”
其实这几年她已经有意识地在教小五了。她是有野心的人,一直想把金药堂做大做好,身边势必要多些可用之人,她也看?不得小五一辈子只做个听话办事的小厮。
当然,现在的她又有了些私心。
面圣几次后,她心里隐隐不安。尤其是上一次,皇帝的态度简直耐人寻味。
虽说皇帝现在不记得,可正如高永胜所说,人之头脑,玄之又玄。谁能保证皇帝一辈子都想不起来?或许他本来记不起,她在他眼前多晃荡了几次,他?万一又记起来呢?
她应该离皇宫远一点的,但金药堂必须在京中有铺面,能确保随时供奉御药。这一点,不是她能改变的。
可她只要在京城,太后召见就不得不从,只要进宫,就有碰见皇帝的可能。凡事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
因此,许长安盘算着,金药堂由可靠的人在外打理?经营,她自己则慢慢退居幕后,尽量减少跟皇宫、跟皇帝的接触。等时机合适,她再寻个合适的理?由,离开京城。
开药铺在哪里开不了呢?尽管不舍得,但只有这样,秘密才可能永远是秘密。
小五甚是激动,有点语无伦次:“当,当然!小五现在或许能力不济,但,但是愿意尽力去学,一定不辜负少爷所托!”
他?的命是少爷救的,做一辈子小厮端茶递水他也心甘情愿,无怨无悔。这几年,少爷让他?学什么,他?都努力地学。可少爷现在直接说,打理?铺子,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。
许长安笑笑:“多学一些本事,将来就算不在我这儿了,也不至于饿着。”
安安静静吃饭的文元闻言抬头看?向母亲,好奇而疑惑:“阿娘,去哪儿?”
他?一向话少,反应却不慢,能听出来母亲在说小五叔不跟在身边。
小五也愣怔了一下,感觉少爷的话另有含义,有点不安地问:“少爷,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许长安只捏捏儿子的脸颊:“没什么事,也不去哪儿,就是这么一说。有道是,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嘛。”
小五和青黛点一点头:“也是。”
文元则重?复了一遍:“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”
他?记性不错,这一点,倒很像他父亲。
许长安看?着儿子,心里微微有些发酸。但最终,她只是冲儿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