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面目极为俊美的男子,穿一身缥缈轻逸的青袍,其人如修竹茂兰,清朗隽爽。
他在殿内站定,望向上首的主位。
众人定神,看清了他的面容,有几个士人认出他来,不觉互相低语了几句。
知书离他们近,不时听到他们提起什么“大理寺”、“案子”,不由一讶,手中的酒壶一抖,几滴酒液便毫不犹豫地滚了出来。
联想到近日京城里的一些传言,她不由得也与殿内的其他人一样,带着几分隐隐的敬畏,打量着那男子。
一时间,殿内的喧闹都仿佛沉淀了下去几许。
唯有云珩一人大马金刀地安坐着,只管独自款斟慢饮。
男子对于众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仿若丝毫未觉,他冲主位上的大长公主行了一礼,口中道:“臣见过大长公主。臣来迟,望公主恕罪。”
大长公主见了他,笑着向来人颔首致意。
“来了便好,我还道是叶大人一心忙着查办你的那些案子,不耐烦来。”
男子淡然一笑,道:“淇奥之会是朝野盛事,臣只有心慕的道理,何来不耐之说。”
大长公主笑着点头,又道:“听闻前几日叶尚书偶有小恙,如今可大好了?”
“多谢公主关怀。家父已大好了,只是家父年事已高,陛下特许他在府中再休养些时日。今年的御赐,陛下交代了,便由臣代父亲颁下,此刻禁军已护送着御赐之物随臣而至,正候在殿外。”
这样一番话听下来,知书便知她没有猜错,来的果然是礼部叶尚书之子,大理寺卿叶煦。
叶煦少年时便登科榜,探花及第,入朝后外放了两年,刚一回京便被皇帝擢为大理寺少卿,连破了几桩奇案后,又升任大理寺卿。
他少有大才,又在入朝不过数年,便执掌大理寺,成为皇朝最年轻的九卿,难怪那些士人对他既敬畏,又难掩好奇。
他口中的御赐,是因每年的淇奥之会,宫中都会赐下赏赐,多是些书画珍本,古玩奇宝,以贺佼佼之人,以示天家恩德。
这是历年来的惯例,颁赐之人,往年都是由礼部尚书亲自担任,如今叶大人在家休养,皇帝却没有再指派其他朝中重臣,而是派了叶尚书之子前来。
众人见他是这般的人物风流,俱都折服,只觉陛下果然是慧眼识英雄。
此刻大长公主听了他的话,早便下得主位来,口中恭敬道:“多谢陛下赏赐。”
在场众人皆起身,跟着大长公主齐齐行礼,称颂陛下恩德。
大长公主又对叶煦道:“有劳叶大人,还请入座宴饮。”
说罢,她一扬脸,示意侍从上殿布宴。
仆从入殿布宴,苏子琛刚敬完酒,此刻立在赵王身侧,隔了一张食案便是叶煦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,只好站着不动。
偏生知书是个不怕热闹的,凑到她耳边,压低了声音,道:“大人,人都说叶大人容颜如玉,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,嘿嘿嘿嘿……”
苏子琛:“……”
叶煦已经举步往他们这边过来,听到耳语之声,眼风扫过赵王一旁的苏子琛,却不觉停了一停。
他的目光并不咄咄逼人,只是平静地朝她看过来,却无端端地,让她觉得有如芒刺在背,仿佛自己的秘密正在争先恐后为他捕获。
苏子琛心神一凛。
叶煦自回京,便入了大理寺,除了上朝时苏子琛见过他几面,除外并无任何来往,今日这一照面,也不知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,竟引来他的注目。
她料自己并无任何破绽,心中疑惑不已,不由垂目,避开他的目光。
正在此时,云珩站起身来,恰似不经意地挪了一步。
苏子琛整个人便被笼罩在他颀长身形之后。
叶煦长眉微轩,收回投向苏子琛的视线,看了看云珩,淡淡一笑,上前来,向他见礼。
“见过殿下。”
云珩颔首:“有礼。”
叶煦便告退,举步,与他们擦身而过。
见他走了,苏子琛不由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云珩悠悠然重新落座,将身后的苏子琛露了出来,晾在一边。
苏子琛:“……”
离他们不远的那张长案之后,玉宜美目流转,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