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到四更的光景,苏子琛便出了府门。
按往日规矩,知书并不随她上朝,另有小厮随轿,知书便留在府中,准备到了差不多的时辰便径自去京兆府衙候着。
这时,老管家行了过来,对知书道:“看今日大人的样子,怎么还是瞧着不大畅快?”
知书正气闷着,点了点头,道:“大人虽不说,我却也知道是为了什么,多半是与那赵王脱不了干系。原以为他是个好的,看着也是人品端方,又与大人相投,是将大人放在心上的。可哪里知道,那却是个有婚约在身的!既是如此,何苦来招惹?”
老管家捋了捋长须,道:“怎么此事大人已经知道了吗?”
知书哼了一声,道:“我先前便是按照您老人家说的,瞒住大人,不曾提过半个字。可前一阵,连秦谦都知道了,前来与我当成美事一桩来说。那小子的心思素来便不在这些花前月下的事情上,连他都听说了,我便猜想,大人想必早就知道了,只是不宣之于口罢了。我瞧着她这一阵子,总是怏怏不乐,难保不是与此有关。”
“唉……”老管家听了,也只得喟然一声,道:“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桩糊涂官司。罢了,这等事情,谁也没有在明面上提过什么,便就当没有这回事,以后不要提了,你也不许在大人面前饶舌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知书点了点头。
二人正说着,却见门房一路寻了过来,递了张帖子到了老管家的手里。
“管家,这是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府上送来的帖子,叫给大人的。”
知书与老管家俱是一惊。
他们二人方才所郁郁的,可不正是与那位郡主有关吗?怎的人家竟是还要找上门来不成?
知书一把取了那帖子,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,只管打开看了看。
这一看,便又是一呆。
老管家镇定地取过那帖子,也觑了几眼,便重又合上,背着手,让门房自去了。
到了这一日下值,苏子琛回府,老管家便亲自将那帖子送了过来,请苏子琛定夺。
回到后院房里,苏子琛刚一坐下,知书已是忍了又忍,终于愤愤道:“什么劳什子郡主,平日里从无往来,怎的如今竟要大人带着御赐的琳琅珠去她府上,陪她赏什么宝?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!”
苏子琛已看过帖子,听了她的话,将那帖子放在一旁,道:“你也见了,这帖子是以大长公主的名义落的款,上面也只提及了大长公主,没有提旁的人,你如此做派,却又是何苦?”
知书面色一白,自知失了口,声调骤轻,嗫嚅道:“大人,你……你可是都知道了?”
她见苏子琛怔怔的,不发一语,便又来了气,道:“依我看,管她是公主还是郡主,大人可千万别去,索性回了便是。”
苏子琛自那日与云珩分别,便刻意不去想与他往日一同经历的种种。可她哪里知道,有些情愫一旦生来,若是抽刀断水,那水便只会更流,怎是能轻易舍下的。
再后来,京城里却是流言纷纷,那人恐怕是一早便与人有了婚约的。
她心中震惊,疑惑,旋而又觉以他为人,不会如此行事,但因她已决心不与他再生瓜葛,便又觉已无立场可向他求证,只觉自己早先的那些心事竟是那样的卑微与难堪,一时涩然难抑,更是叫她身边之人都瞧了出来……
她垂眸,沉默了许久,才轻轻地道:“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了。我与赵王殿下,不过是相交一场,并没有什么。”
知书张了张口,似有话说,随即又憋了回去,道:“那,大人可要赴约?”
苏子琛犹豫了一下,道:“既然是大长公主的邀约,自然不能不去……”
“可是,大人,你明知道,这恐怕并非是大长公主……”
苏子琛淡淡道:“究竟是谁要我去并不重要,只需明白,我们赴的是大长公主的约,这便都算是大长公主的意思。”
知书一怔,想了想,便明白过来,神色一顿,转而却又道:“话虽如此,可我心里,总是不踏实。怎么赵王前脚走了,那玉宜郡主后脚就来请?哼,这份心思,倒是细巧。”
苏子琛微一沉吟,道:“也罢,我回个帖子,推上一推。既然是鉴宝,左不过琳琅珠确是冬润夏凉,如今入秋没多久,我们过一阵再去,想来也不算拿大。到那时,便是对方有什么再细巧的心思,大约也歇了。”
她拿定主意,便提笔,细细写了张回帖,命人送去了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府。